韓鏡的笑容幾乎憋不住了,人生中能有這樣一位護犢子的母親,簡直不枉此生。
小皇子韓清堯羨慕的眼睛都要紅了,如果前世他的父皇母後也是如此,他何至於被那些兄弟明裡暗裡的耍手段針對,就連同胞的親弟弟,都能在他死後娶了嫂嫂。
如此有悖倫常之事,至今想起都覺得惡心。
不過……
如今的他獲得了新生,曾經的一切都可以放下了。
“水運儀象台已經初具形態了,真的有娘說的那麼準嗎?”
“很準!”秦鹿很肯定的點頭。
水運儀象台是北宋頂尖的天文學家蘇頌和頂尖的天文儀器製造家韓公廉等人聯合建造的,是世界上最早的天文鐘,可用於天文觀測,能模仿星象運轉,且具備精準報時的功能,每日的誤差不超過十秒。
北宋末年外敵入侵,帶走了這套設備,可惜在運輸過程中遭受到顛簸而損壞,最後被棄如敝履。
南宋高宗曾想再建造一座,可惜卻不得其法,最終不了了之。
一直到現代社會,才被重新複刻出來。
“如此,時間對我們來說就清晰明了的多了。”胡言不免期待起來。
午膳後,韓鏡和胡言離開,臨走時韓鏡把兒子抱走了。
韓清堯任由父親抱著,看方向不是回蘭池宮的,而是去往前殿。
“父皇!”他叫了一聲。
韓鏡笑道:“莫要打擾你皇祖母休息,咱們爺倆去前殿小憩。”
“好!”
這還是韓清堯第一次來前殿,大秦的皇宮恢弘壯美,占其麵積足有他曾經的皇宮幾十倍大,幸好宮裡的人多,否則他真的有可能在自己家裡迷路。
前殿是大秦的權力之所,天下所有的奏章決斷等都從這裡發出。
且前殿的建築比之後殿更多了一份厚重感與肅穆感。
握著父親的手踏入大殿,裡麵極為寬敞,高聳巍峨,人站在裡麵好似一隻螞蟻一般。
此時殿中沒有人,三人在期間穿梭,來到一處控製的殿室,這裡是白天韓鏡休息的場所。
胡言泡了一壺茶,“太後的想法很有前瞻性,或許可以稍微晚一些,萬一小皇子的資質比之陛下還要出眾,對大秦江山和天下萬民也是一件好事。”
“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走一步看一步吧,放權沒什麼不好的,大康縱然享國運六七百年,不也同樣覆滅,這還是有任君中興的前提下。如果權力集中在一個家族手中,隻要出現一代昏君,足以給天下百姓造成難以逆轉的迫害。”
韓鏡心中也有些糾結,“我至今都沒下決定,卻恰好印證了母親的話,權勢猶如毒藥,無時無刻不在腐蝕著人的心。這天下是在母親的幫助下打下來的,你以為我真的心甘情願的交付出去?正因為深有體會,才不得不放權。我自認意誌力比較堅定,否無法抵抗,怎能保證子孫都是盛世明君。不過縱然是放權,我皇族的地位依然穩固。”
胡言微微擰眉,“公子的意思是,軍權也要放?”
“放!”韓鏡點頭,“不放的話,終歸是禍患。有如此強悍的戰力掌控在手中,勢必會影響天下局勢,萬一出來個權欲重的,後果不堪設想。”
胡言明白,可仍覺得可惜。
同樣的,他對夫人和公子的決斷,敬佩至極。
將手中的權利和軍權交付出去,不是誰都有這樣的魄力的。
“隻有這天下交給天下人,才能走的更長遠。民間叫囂著眾生平等隻是笑話,皇帝說眾生平等,那才是平等。”
韓清堯在旁邊聽著心臟狂跳,倒不是說他非得掌控著權利不可,而是對於父皇做出這樣的決斷,感到震驚。
“如此,後世子孫也不用為了這個位子,爭得頭破血流了,想要權利,可以憑自身的能力爭取。”
這話倒是不假,沒有了這張皇位,自然也不需要爭奪。
“秦韓家族,隻需要作為大秦唯一的世家代代傳承就好,縱然是斷了傳承……斷了就斷了吧,哪裡有永生不斷的家族呢,連這顆藍星都有毀滅的一日。”
胡言聽聞,笑道:“的確,不過咱們是趕不上的,按照夫人的說法,藍星還有50億年的壽命,人類不知道都要覆滅新生多少次了。”
睡了一覺起來,韓清堯發現殿中已經沒人了。
洗漱一番走出寢宮,一個中年太監走上前,“公子,您醒了。”
“嗯,父皇呢?”他拍了拍臉頰,現在還覺得困頓。
“陛下在書房。”
韓清堯邁著小短腿,讓他帶自己過去。
推開書房的門,裡麵隻有父皇一人。
聽到動靜,韓鏡抬頭看過來,“醒了?”
“父皇!”韓清堯上前,站在他身邊,然後被父皇抱起來坐在腿上,“在忙嗎?”
“你不是都看到了?”韓鏡眉目溫潤,“不困了?”
“……嗯。”剛醒來有點疲憊,很快就能緩過來。
他安分的坐在父皇懷中,看他持筆批閱奏章。
說是奏章,實則就是一張張文件,畢竟奏折用起來太浪費,不如單純的紙張方便。
一個個朱批紅字出現在雪白的紙張上,和黑色的字體相得益彰。
韓清堯發現父皇的字寫的很好看,沒有幾十年功底很難寫出這樣的好字。
之前聽皇祖母說起過,父皇自小就過目不忘,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天才,且武功高強,能夠飛天遁地,說是縱觀古今的文武全才都不為過。
“看得懂?”韓鏡好笑的看著兒子,小家夥這個視覺,肉嘟嘟的小臉蛋格外討喜,再加上每日都要和牛乳,此時身上都帶著一股淡淡的奶味。
女兒已經開始入學了,作為父親,已經不能整日裡和女兒臉蛋貼貼了,好在兒子還小,再大些也能發泄父愛。
沒忍住,捏了捏兒子的小臉,手感極好,不比女兒差。
韓清堯搖搖頭,“父皇,皇姐說明年她要跟著皇祖母學武功,我也要學。”
“哈哈……”韓鏡沒忍住,“你現在還小,等你滿八歲也能學。當初我是五歲開始學的,不過都是些簡單的入門把式,空有架勢沒有內境,你皇祖母說小兒的骨頭太軟,不能過早的承受強力,否則會長不高的。”
韓清堯心態崩了。
“再者,縱然你學了高深的武功也幾乎沒有實戰的機會,除非你去從軍。”畢竟他是大秦的皇子,日後出行身邊自然會跟著禁軍隨行。
當然,學好武功沒壞處,是否犯禁,看的是人,和武功無關。
“過幾年,大秦會開設新的太學,專門培養將領的,和鎮撫學院同屬一個體係,不過鎮撫學院輸送的是錦衣衛,還是有很大區彆的。如果你願意,長大後可以去將領學院,因為是培養大秦將領的私塾,所以不僅僅要求學業優秀,就連體能也得勝於常人。”
韓清堯仰頭看著父皇,用稚嫩的聲音問道:“可我是父皇的兒子呀,以後不能當皇帝嘛?”
“嗯,以後你是皇帝。”韓鏡忍俊不禁,“卻是個沒有任何權力的皇帝。”
“為什麼呢?”小皇子故作懵懂的問道。
韓鏡抱著兒子,摸著他肉嘟嘟的小臉,道:“再過些年,這個天下將有天下人掌管,而宰相是這個天下最高權力者。在咱們大秦,宰相是有任期的,最短五年,最長十年。如果這一任宰相是個魚肉百姓的,任期五年後就會被彈劾下去,同時還要麵臨大秦律法的嚴厲懲戒。如果是個好的宰相,他可以掌管大秦十年,十年後就必須要退位,然後由新一任的宰相繼續帶領天下百姓邁步向前。”
“兒子,你要明白,權勢掌握在一個家族的手中,其中的弊端遠遠大於益處。若是由宰相執掌天下大權,五年或者是十年就會是一個輪回,甚至是新生。我們失去了權利,卻讓更多的百姓得到安穩的生活,不虧。”
“現在的宰相是胡伯伯,以後是誰?”韓清堯問道。
韓鏡思忖片刻後,道:“父皇也不知道,宰相是由天下人推選出來的,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
“不過兒子,彆擔心將來,等權利交付出去後,大秦每年百分之一的賦稅,屬於咱們家裡。”
這是屬於韓家的權利和退出權利中樞的交換。
“有了銀錢,日後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不管是遊曆天下,還是做個畫家、教書先生等等,都可以。”
父子倆在這邊說這話,外邊的太監聲音飄進來。
“陛下,皇後娘娘回宮了,說是讓公子去離陽殿。”
韓鏡把兒子放下,道:“去吧,你皇姐可能也回來了。”
“皇姐今天去上學了呀。”還不到下學時間呢。
“第一日去私塾,隻是熟悉私塾的一應流程,不開課,回來的早,去吧。”
“哦。”韓清堯跑出前殿,一眼看到遠處的馬車,母後就等在馬車旁邊。
撒腿跑上前,“母後。”
“還有我。”簾子掀開,永安那張俏麗的小臉露出來。
韓清堯被母後抱上馬車,“皇姐,私塾好玩嗎?”
永安把弟弟拉到身邊坐下,“好玩,私塾可漂亮了,裡麵有好多的同齡人呢,小蝴蝶姐姐也在私塾讀書……”
聽著她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韓清堯認真的聽著。
小姑娘的眼神都在發光,發自內心的欣喜著,若是條件允許的話,他都想親眼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