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縣衙裡,蔣縣令瞅著堂下坐著的少年,愁的差點將胡子給揪掉。
今天早上,他剛出屋子就聽到前堂有擊鼓聲。蔣縣令先還以為是不懂事的刁民亂敲鼓。待到將苦主宣上堂,差點被被嚇得跌下太師椅。
若在彆處,一縣之尊也算是實權父母官。但這宛平縣令卻是最清閒又最難做的官。
宛平縣乃是永寧府的附郭縣,若僅是如此便罷了。壞就壞在永寧是本朝首都,大寧的重要衙門全在城中,在職的、待職的官員更是多如過江之鯽,且大半都比七品縣令位尊權重。
一般的大案是輪不著宛平縣沾手的,他所能處理的也就是些雞零狗碎的瑣事。即便如此蔣縣令也不敢掉以輕心。
畢竟很有可能堂下跪著的人中就會有與某官員是親戚關係的。有時甚至原告被告都有後台,不論判誰贏都會得罪另一方。
每次升堂,蔣縣令都在觀察堂下原告被告的臉色。妄圖從兩方麵色上猜出誰是有後台的,誰的後台比較大。
為了不得罪任何一位上官,蔣縣令差點將頭給撓禿了。
今日倒是不用猜了,這何家五少爺全永寧城恐怕沒有不認識的。
但蔣縣令卻更愁了,國公府這個等級的案子,哪是他一個小小縣令能沾的。
“去府上傳話的衙役應當還需等些時候才能回來。何少爺,您看要不咱們去先去後堂坐會兒,順道喝杯茶解解乏?”
蔣縣令用眼神示意何頤:若真當著所有人的麵將事情抖開,貴府豈不是丟臉丟到全京城都知道了?
宛平縣令這個職位不受重視,就連縣衙亦是如此。縣衙的正對麵就是一座茶樓,日日賓客盈座,生意比旁處好了數倍不止。聽說這茶樓背後東家是京中某大員,蔣縣令經常懷疑,茶樓建在此處是為了將縣衙審案當做佐茶的趣事,用以吸引客人。
往日縣衙處置的都是些小事,原告被告上了堂分解一番便能解決。縣衙門口那隻申冤鼓幾乎成了擺設。今日鼓聲才剛一響,周邊百姓就圍了上來。
聽說是國公府兩房太太打官司,百姓們興奮的直搓手。竟還有人跑去大街上嚎了幾嗓子,引來了更多百姓。對麵的茶樓更是將所有窗戶都打開了來,裡頭茶客們耳朵豎的老高,頻頻往這邊瞧。
蔣縣令不知道,何頤是特意選在宛平縣衙告狀的。為的就是不能及時將消息傳到理國公府,何家沒法將事情捂住。
若是告到永寧府衙,理國公府即刻就能知曉。到時定是何家關起門來自己解決。以王氏娘家的勢力,恐怕四房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這絕不是何頤希望得到的結果。
“縣尊大人,您升了堂又接了狀子,卻既不問案情又不提審犯人。反而邀請我去後堂喝茶。”
何頤指向地上跪著的錢濤,“莫不是收了這奴才的賄賂,想要包庇於他不成?”
永寧百姓最是喜歡看熱鬨。平日裡審判那些小案都要圍觀,如今碰上國公府的熱鬨哪裡肯錯過。
有人起哄道:“就是就是。升了堂卻不審案,你這縣令要了有何用?”
蔣縣令在心中暗罵那名派出去的衙役。都說你小子腿腳最快,怎地到現在都沒能將何家人請過來,害得老爺我在此左右為難。
他哪裡知道,那報信的衙役也是第一次上理國公府的門。門房根本不認得他,隻當他是個騙子。若不是見他正穿了件衙役的服飾,恐怕就要將他抓了送官了。
那衙役見了國公府的威勢又心中膽怯,隻好在何家門外守著,盼著能遇上個能傳話的人,他好把話遞進去。
堂下百姓不停的鼓噪著,已經從收受賄賂揣測到凶手就是蔣縣令。
“蔣縣令如此猶豫不決,莫不是買凶下毒的就是他吧!”
簡直天大的冤枉!他蔣長勝根本就不認識什麼何家四太太,就連知名紈絝何五少也隻見過幾麵,連話沒說過一句。他又不是瘋了,怎麼可能給這兩個下毒!
但圍觀的百姓們卻不管這些,隻要有熱鬨可看便開心起哄。
“就是就是,蔣縣令一定是心虛了!”
蔣縣令瞪向說話的人,是個穿寶藍錦袍搖折扇的青年。恰恰是常與何頤混在一起的紈絝之一。
蔣縣令收回目光:得,又一個惹不起的。
瞅瞅堂下一臉堅定的何頤,又瞅瞅堂外人群裡樣貌熟悉的高門紈絝。蔣長勝鬆開不剩幾根的胡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