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提示,方淳垂眸沉思起來。
“很平靜嗎?”金蔚榮卻有些懵,他撓撓頭。
“昨日禮部侍郎上書請立新太子,不料卻惹的龍顏大怒。那可是三品大員,說杖斃就杖斃了。”
雖說弘道帝旨意說的是庭杖八十,但那老大人都快七十了,打八十大棍不就是要他的命麼。弘道帝隻是不想直接杖斃名聲難聽,才下旨說庭杖八十。
“何頤說的不是這些,而是聖上對先太子在西北死亡這件事處置的太過平靜了。”
方淳在‘西北死亡’這四個字上加重了話音。他已經想明白了何頤的提示,向金蔚榮分析。
“先太子是聖上親手帶大,一向對其期望極高。此次先太子與萊夷簽訂通商合約,便是聖上為其鋪路。出事當日,兩國使臣同在一處,大寧的使團全軍覆沒,萊夷的使團卻毫發無損。”
“這我知道,但不都說是萊夷故意使詐麼。朝廷都在議論再次對西北用兵了。各位大人難得意見一致,聽說領兵的將領都快定下了呢。”
說起要打仗,金蔚榮興奮地兩眼放光,“我家老爺子也是備選之一。若成了我就求求老爺子,把我也帶上,也好去會一會那萊夷蠻子,看不殺得他們落花流水!”
“你當萊夷族可汗與你一樣是豬腦子啊!”方淳氣的用力戳了下金蔚榮。
金蔚榮摸摸腦袋,回以茫然的眼神。
方淳氣的不想和他說話。
何頤被兩人逗笑了,接著方淳的話往下分析:“萊夷這位新可汗並不是豬腦子,相反他很聰明。兩國交戰百多年,不僅大寧耗費巨大,萊夷也是同樣。並且,萊夷雖然兵強馬壯但人丁稀少,再加上近些年草原年年乾旱,牧草不足、牛羊大批死亡。若是再打下去,先垮的絕對是萊夷,因而這位新可汗剛一繼位,就要求罷戰和談。”
在這個時候萊夷絕不會主動挑起戰爭,尤其還是殺死大寧的太子。
“那咱們不如乘著這次徹底將萊夷打趴,省的今後又起反複。”
何頤歎了口氣,也想如方淳一般敲對方的腦袋。
“大寧這幾年也是澇的澇旱的旱。繼續打雖然大寧必勝,卻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到時恐怕周邊各國就不會像如今這般安分了。”
在《建昭紀事》原文中,萊夷最後確實又挑起了戰爭,但那是二十多年後了。弘道年間的兩國和談雖然夾雜了先太子死亡的陰影,最終仍然是成功了的。
“嘿嘿……”金蔚榮乾笑兩聲,“我這不是忘了麼。”
“這樣說來西北的事,難道真的是流寇乾的?”
“不論是不是流寇。他們是如何迅速殺死使團所有人,而後又消失的無影無蹤?此次使團的護衛可是西郊虎衛營中的佼佼者!五千虎衛營精銳,竟撐不到援軍到來,你不覺得這非常古怪嗎?”
“內奸!!”金蔚榮終於被點透了。
想通其中的關節後金蔚榮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這事聖上一定心中有數,但除了駐守西北的守將被奪官去職,並押送進京受審外,朝中尚未有一人受到牽連。
依弘道帝對先太子的看中,絕不可能將此事輕輕放過。恐怕就等著孝期一過,這大寧官場就要風起雲湧了。
此時就仿若那暴風雨來臨前的一刻。越是平靜,後麵爆發出的能量就越恐怖。
這樣看來,躲開永寧這個風暴的中心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得了這個提示後,金、方二人再也坐不住,紛紛告辭回府。不論家中長輩有無察覺,他們都必須儘快提醒,以免家族卷入其中。
何頤站在廊下,又想了一會兒事情,正要抬腳往書房去,就看到觀棋在二門口探頭探腦的。
“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太太請您過去用飯。”
何頤瞅瞅觀棋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心下了然。看來是母親發怒了。
“挨罵了?”
觀棋頓時苦逼了臉:“少爺,您今日上堂該帶小的一起的。”不然他就不會挨罵了。
“你睡得和死豬似的怎麼叫都不醒,這時反來怪少爺不帶你去。”
說話的是另一個小廝,名字叫做洗硯。由於為人老實又話少性子悶,以往並不得原身重視。但何頤卻很看重這一點。尤其重要的是,洗硯是外頭買來的,與何家並沒有什麼過深的牽連。
他從六歲起就跟著伺候少爺了,與少爺是一起長大的,情分也與彆人不同。這洗硯來了才四五年,少爺這幾日不過讓他辦了幾件事,他就嘚瑟上了,竟還與他爭起寵來。
觀棋瞪著眼就與洗硯爭論起來。
“少爺不叫是體諒我,你是啞巴不成?今日上堂這麼大的事,若不帶足了人害的少爺被人欺負,你擔待的起嗎?”
“好了!這有什麼好吵的?”
何頤深知這兩個小廝的心思。一個是覺得自己最近屢被嫌棄,擔心失了寵。另一個是乍然受到重用,擔心再次被冷落,都想著將對方踩下去。在在他看來,這兩個小廝各有優缺點,又不是不能共存,哪裡用得著將另一方踩下去?
“如今四房正是用人的時候,我身邊也就你二人最貼心。若你們鬨起內訌,少爺我找誰辦事去?”
想到四房如今處境,兩個小廝訕訕住了嘴。
何頤搖搖頭,抬腳進了垂花門。
這宅子是去年才剛買的,原本是用作與朋友聚會的,不想還沒來得及用父親就出了事。那群狐朋狗友見何頤落難就遠疏遠了他,今後想必也用不上。好在屋子早已收拾妥當,直接搬進來就能住。
因位置在外城邊沿,買時價格並不貴,但也花了原身所有的積蓄。此時何頤身上是一文錢都沒有,如果要去升州,必須得想個法子賺銀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