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語從研究院下班回家時,三條魚崽正躺在窩裡,捧著各自的小瓶子喝奶。
顧修寒姿態筆挺地端坐在魚窩旁,手中端著一碗攪打成泥的新鮮蝦肉,準備給喝完奶的魚崽補充一點輔食。
乍看起來父慈子孝,場麵溫馨。
但阮語看精神體就知道魚崽們情緒不高。
尤其是小冰塊,精神體呈現出一種積雨雲般的灰白,委屈吧嗒,像在憋淚。
在水草裡一直埋伏到差點兒睡著才被去而複返的大爸爸撈起來,小冰塊稚嫩的心靈有點兒受傷了。
另外兩條的精神體也是差不多的狀態,隻是程度不同。
“寶寶們怎麼都不高興了?”阮語挨個摸摸腦袋緊急安撫一下,再把神態最沉靜但心裡最委屈的小冰塊抱起來,像小時候顧修寒哄他那樣,右臂兜住魚尾巴,左手一下下捋著頭發,讓奶魚把軟嘟嘟的臉蛋枕在自己肩窩裡。
阮語知道被這樣抱著的時候會有種特彆受到嗬護的感覺。
“咿。”小冰塊奶氣地叫了一聲。
不會說話連告狀都不方便。
“他們……”顧修寒稍一沉吟,正要開口,阮語已經和奶魚同仇敵愾,忿忿道:“大爸爸把你丟在水草叢裡不管,自己上岸了?”話音未落,又轉向另外兩條聚精會神奮力朝他發射腦電波的奶魚,依次複述道,“大爸爸偷襲還用鐵胳膊硌你的牙?小奶糖的鼻子撞疼了?”
腦電波是腦部活動產生的,就算是尚未掌握語言的幼崽也一樣能通過思維活動傳遞出想法,隻是欠缺精準度而已。
不會說話沒關係,用腦電波一樣能告狀。
........
顧修寒無奈又縱容地歎了口氣。
本來以為阮語會氣鼓鼓地表示“看你乾的好事”,可讀懂來龍去脈的阮語卻隻是把三隻奶團子的臉蛋挨個搓了一通,再挨個親親,讓他們的精神體重新變成明亮喜悅的顏色,隨即溫聲細語地安撫起來:“小爸爸去工作的時候,大爸爸要同時照顧你們三個,很辛苦,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有時候難免會有一點疏漏的。而且大爸爸有什麼地方沒做好的話都會認真給寶寶道歉,所以寶寶們不要因為這些事情發脾氣,多體諒大爸爸一些好不好?”
軍部事情少,奶魚們又黏爸爸,其他人或者機器管家臨時陪一會兒沒問題,但爸爸不能離開太久,所以帶魚崽這件事顧修寒是主力。
阮語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顧修寒同時照顧三條奶魚有多累人。
同樣的,奶魚們本來也不是真的和大爸爸發脾氣,更多是想借題發揮,讓一整天沒見到的小爸爸親親抱抱舉高高。
三隻撒嬌怪罷了,阮語也看得出來,隻是該說的還是得說一說。
阮語說完,奶魚們爭先恐後地點頭,三顆小腦袋此起彼伏。隨後他們又聽從阮語指揮,一扭一扭地拱到顧修寒懷裡,笨拙地用尾巴把自己立起來,小肉手扶住顧修寒的臉,輪流湊上去親一親。
......
這三條魚崽自從破殼開始就表現出了各不相同的性格。
伴隨著他們的成長,這些性格特質變得愈發鮮明。
比如小冰塊,天生沉靜內斂,乍一看是和顧修寒相似度最高的崽,可養育久了就會發現他隱藏在嚴肅外殼下的芯子其實軟乎乎的,是個欺詐性很強的表麵酷哥。
小冰塊心裡似乎也清楚自己表裡反差過大,為了不被人笑,酷哥包袱更是重逾千鈞,常年繃著小圓臉偽裝沉穩。
音樂能促進魚崽們的精神體發育,是人魚的必修課,所以阮語每周都會給魚崽們上音樂課,前期以鑒賞為主,阮語會播放一些基本是人魚就會唱的經典旋律,後麵就慢慢讓魚崽們開口跟唱。
三條崽坐在符合人魚身體形態的小矮凳上,小錦鯉和小奶糖都很愛唱歌,邊笑眯眯地跟唱邊拍小手,唱得興起時還會搖起胖尾巴。
唯獨小冰塊從不開口,隻是板板正正地坐著。
小嘴巴永遠牢牢抿住,抿嘴時用力得臉蛋都鼓起來。
連阮語都沒聽過小冰塊唱歌。
阮語雖然隻在人魚族中生活過兩年,但也接觸過許多為王族服務、負責照顧他的人魚,從沒見過不愛唱或唱不好的人魚。
人魚族的“種族天賦”可不是說說而已的。
因此阮語將小冰塊的表現理解為靦腆。
麵對靦腆的奶魚,當然要耐心鼓勵,不懈引導,建立自信……
幾次三番下來,小冰塊被阮語鼓勵得昏頭了,終於漲紅著臉蛋試唱了一小段。
“小海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
奶唧唧的音色很可愛。
問題是,每一個音符都精準地避開了正確的音高。
不知道的人聽了都要以為是故意的。
“……”阮語噎了噎,強行表揚,“我們小冰塊好棒啊。”
真的奇怪人魚怎麼可能唱歌跑調。
哪來的跑調基因?!
說起來,從小到大在顧修寒身邊這麼多年,他確實從來沒聽過顧修寒唱歌……
阮語的眼神變得犀利了。
“哥哥唱得好聽噠!!”小奶糖黏糊糊地和哥哥蹭蹭尾巴,先無腦誇,誇完才發出直擊靈魂的疑問,“你唱的是哪首吖?”
小錦鯉欲言又止,憐憫地閉嚴嘴巴。
原本臉色稍有好轉的小冰塊聞言倒抽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