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步(1 / 2)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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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高三開學後的事,是每一個晴荷人都有著深刻記憶的事——林薇父親,林誠衷在晴荷創辦的瓷磚廠於某個深夜發生了大爆炸,當晚值班的工人十九人重傷,三人死亡,輕傷者不計其數。

遇難者家屬、記者媒體蹲守在工廠、醫院,乃至林家附近。一時間,民怨沸騰,社會嘩然。

虛實難辨的“真相”在每一個晴荷人的嘴裡發酵、傳播,上至花甲古稀的老人,下至學前班的孩童。

林薇沒辦法像往常一樣上下學,在教室裡時,有彆班的“正義”之士來到四班走廊上對她指指點點,放學離開時,有遇難者家屬堵在校門口痛打落水狗般往林薇身上丟著菜葉、果皮,以及各種垃圾。

執勤保安對秩序的維護杯水車薪。

來往的學生神色各異,但無一上前。

我看到萬崇站在人群之外,加快了走向她的腳步,卻在近處停在了原地。

昔日眾人眼中公主一般的女孩,在落魄時依然站得筆直,她走得極慢,平靜地接受著來自四麵八方的謾罵、武力,仿佛心甘情願成為一個無濟於事的情緒宣泄所。

但她太瘦弱了,仿佛下一刻便要被人群淹沒。

萬崇的表情看上去沉重、糾結,以及無助。

我以旁觀的視角,看清了他們,最終放棄局外人的身份,跨上前,先於萬崇,站到林薇的身邊,用書包擋住了部分攻擊。

林薇臉上麻木的接受,變成了愕然,她甚至不認識我。

我帶她跑出了洪流的漩渦,麵對林薇的感謝,說:“很多同學都願意幫助你。”

比如萬崇。

林薇隻是笑笑。

我言語太匱乏了,貧瘠到不知如何安慰這個閱曆、眼界、心境都遠優於自己的女孩。我承認自己是自卑的,各種層麵上。

後來,林誠衷受到法律的製裁,該給的賠償一分沒少,甚囂塵上的聲音才小了下去。林薇在學校裡的處境隨之緩和很多。

萬崇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我知道這些天,萬崇都在暗中護送著林薇上下學,有同學在背後惡意傳播事故的影響時,萬崇會適當地進行糾正,他以自己的方式保護著林薇。

沒幾天,學校為壓縮班級數量,拆分了四班,林薇被分到十班,成了萬崇的同桌。我以為他們終於有機會產生更深的交集時,林薇辦理了退學手續。

有人說她轉回了北京,也有人說她出國了。

而萬崇因為家裡的事,沒等好好體驗這個同桌身份,便失去了機會。

林薇轉學後,我經常看到萬崇偏著頭視線落向窗外。真的是在看窗外嗎?我偶爾也會猜他看的是旁邊的空位,過去屬於林薇的那張課桌。

高三課業異常的忙碌,學校停了高三生的一切校園活動,學生的活動區域穩定在三點一線,教室、餐廳、家。我以為自己更沒有機會和萬崇有深入接觸,但萬崇卻主動跟我說話了。

那天是一

次模擬考試,在我犧牲掉每周末的課餘時間補課後,我的成績有了明顯的進步,和萬崇分到了同一考場。

監考老師來之前,考生們滯留在考場外的走廊上趁最後一點時間複習著知識點。

我因為看題目太專注,沒注意到夾在筆記中的試卷滑到地麵上。萬崇從旁邊經過時,撿起,還給了我。

我道謝,因為他近在咫尺,我把試卷夾回筆記本的動作有些顫抖,這時他問:“很緊張?”

我遲鈍地嗯了聲,的確緊張,不過不是對考試,而是麵對萬崇。

萬崇笑笑,語氣溫和地寬慰我:“放輕鬆。心善的人會得償所願。”

我眨眼,其實不太懂萬崇這句話的意思,但我知道這是一句很美好的祝福。

我為此感到開心。

可很快我才意識到,萬崇口中的心善是指我在林薇被遇難者家屬圍堵攻擊時提供幫助的行為。

因為接下來萬崇在我被喜悅衝昏頭腦時,問道:“你和林薇有聯係嗎?”

我愣怔,語氣帶著疑問地嗯了聲,慢半拍說:“沒有。”

萬崇漆黑深邃的眸底閃過一瞬失落,又好像是意料之中般,悵然若失道:“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我被他的難過灼傷了眼睛,看清了在青春中越發清晰沉重的愛意。

突然就不難理解,一中拍畢業照那天,萬崇為什麼前所未有的開心了。因為林薇回來了。

當我因為萬崇的擁抱,喜不自勝地離開教室平複心情的時候,我餘光本能地尋找萬崇,便看到他和林薇擁抱的一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情緒太沉重,我感受到萬崇的眼神格外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