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四喜被它逗笑了。
第五鴻沒有等到秦四喜的回答,膝蓋一彎直接跪在了地上。
“仙君一言所指,在下可擔萬死之難。”
偌大的食肆裡,一群男人加起來都不齊一條褲子,他們擠擠挨挨地站著,看著雇傭了他們的闊綽仙師穿著裙子跪在地上。
謙卑又柔弱。
夕昔小心地挨著椅子,又有些不敢坐下,這位一看就修為高深的前輩對著秦前輩說跪就跪,她還真有些嚇到了。
“前、前輩,要不我先退下吧,您和這位前輩慢慢聊?”
“不用。”秦四喜笑眯眯地,抓了一把桌上的炒果仁往嘴裡送,“有些人總覺得自己比旁人矜貴,跪一跪就什麼都能得到,世上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呢?”
第五鴻雙手撐著地,低著頭。
他記得,這句話是七百多年前
他說過的。
他教秦四喜看病識藥教了幾個月,凡人境那個小小的鎮子上出了疫病,起先隻是幾家幾戶,過了半個月,幾乎家家掛白幡,戶戶有喪事。
送魂聲響,紙錢遍地。
本就是為了病劫來了凡人境,第五鴻格外避諱這些,連門也不讓秦四喜出了,讓她就靠著家裡的存糧、菜園和一些積存的醬菜過活。
一天,他隨口說起他囤了幾種凡人境的草藥能讓人的疫症緩解。
那天,秦四喜就是像他現在這樣低頭跪在地上。
她沒求他布醫施藥,隻是想把她練習煉藥後的藥渣放在路上。
“哪怕能救了一個人,也是郎君您的功德。”
他冷笑,在修真界他可是四品丹師,就算他用剩的藥渣也不是區區凡人配染指的。
“我還真不稀罕這些功德。你還能給我什麼?”
瘦伶伶的小姑娘沒有說話。
她什麼都沒有。
她隻能跪在那兒。
於是他說了那句話,放任秦四喜在那兒跪著。
仿佛已經陳朽的心裡有什麼轟然倒下,濺起的飛塵是他微不足道的悔愧。
“夕昔。”
“前輩。”
“要是,你知道有個東西,你求不到,無論如何也求不到,你怎麼辦?”
年輕的女修士穿著一身褐色的短打衣裳,跟在秦四喜的身邊像是一個書生身旁的書童,她認真想了想,說:
“那、那就不求了。”
夕昔抬手撓了下自己的頭頂:“要是那東西對我很要緊,我就自己好好修煉,攢靈石去買,買不到攢不夠,也得認。要是、要是不要緊,我就不要了。人生在世,想要事事順意不容易,想要讓自己無愧於心還是挺簡單的,反正我儘力了。”
說完了,她有點忐忑:“前輩,我說得對嗎?”
回答她的,是遞到她眼前的炒果仁兒。
“坐著吃。”
“好的前輩!”
夕昔低頭拈了一顆果仁兒放進嘴裡,再抬起頭,那個跪在前麵的藍裙修士已經不見了。
隨手把第五鴻送走就像是送走了一團垃圾,秦四喜拍了拍手:“聽說今晚上有什麼鬥法盛會,咱們一會兒去看看。”
“好呀好呀。”
人來人往的街上,第五鴻突然出現,嚇到了不少人。
緩緩站起身,他拍了拍手上的塵土。
“沒關係。”他對自己說,“另外兩個人,一個在想辦法得洄夢石,另一個更是遠在東洲,他們還不如我。”
想到褚瀾之頭上的“六鬥八升”,第五鴻就覺得自己的人生還是有奔頭。
就算都在變蠢,他也比清越仙君慢一步。
“神尊說她見過男子跳舞跳得極好,可我看宗佑的劍舞仿佛猩猩打架,難道是那家夥有意藏拙?”
自言自語,他緩步向住處走去,卻被人攔了下來。
攔他的人是穿著甲衣的女子,戲夢仙都的守衛:
“戲夢仙都城內沒有女子陪伴男人不可說話。”
第五鴻深吸一口氣:“……在下是在自言自語。”
“自言自語也不行,你說是自言自語,誰知道你是不是借機勾引旁人,不守男德?”
第五鴻:“……”
變沒變蠢他還沒有感覺,變倒黴了他感覺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