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18(一更) 脫罪(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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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是相當難以言喻的。

黏膩的血順著她的下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 新鮮桂花油的香氣與血腥味交織起來,令羅敷有些不適地抽了抽鼻子。荊無命死灰色的雙眸好似突然活過來了,無法遏製的毒火在他眼中跳動, 起伏的胸膛、急促的呼吸與迸起的青筋……

羅敷很少見到荊無命這個樣子, 平時他瞧起來更像是一塊沒有生命體征的冷硬石頭——雖然安靜,但存在感超強。

她雙手抱胸,斜睨著對方。

對方的瞳孔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快樂而放大, 灼灼如火地盯著她。

羅敷開口就罵:“壞東西!”

荊無命喘著氣道:“……你要殺我麼?”

羅敷挑眉:“嗯?”

荊無命嘶啞地道:“你說上官飛不是個好東西,就要殺他。”

羅敷板著臉, 忍笑而不得。

她的嘴角忍不住翹起來、又強行壓下去;她的酒窩忍不住蕩出來,又努力收回去。她的眼波忍不住在荊無命身上上上下下地巡梭著,那略微有些濕潤的眼波好似含著新露, 而她整個人,也如同雨後搖曳的一株芍藥。

可惜的是,雨不是新雨, 是血雨。

這朵芍藥花終於忍不住說話了,她嗔道:“上官飛那個壞東西, 又打我又罵我還要殺我嘛……我這不是沒辦法才要反擊,正當防衛呢!你嘛……”

荊無命死死地盯著她的嘴巴瞧,似乎在等著看那張檀口裡能吐出什麼話來。

羅敷輕聲笑道:“你雖然是個壞東西, 但對我還蠻好的, 我怎麼舍得殺你呢?”

——況且她還真不覺得自己能打得過荊無命。

荊無命與丁楓的那一場比試, 羅敷細細地觀摩學習,他出劍快得驚人, 也快得令人心寒。公孫大娘的劍招已然是水銀瀉地、快而繁複,但與荊無命的劍比起來,就相當之不夠看了。

所以說, 武功之深奧妙微,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荊無命冷冷地瞧著她,似乎回想起了她方才冷若冰霜的表情,還有藏在袖中的手。

他慢慢地轉過身去,慢慢地走到自己丟劍的地方,彎下腰撿起劍,把劍隨隨便便地插|回褲腰帶上。

羅敷又道:“你替我殺了上官飛。”

荊無命冷冷道:“我早就想殺他了。”

所以不是替,就是他殺的。他一時興起,就是想殺個金錢幫少幫主來玩玩。

羅敷嗤笑一聲,沒有作答。

上官飛的屍體已經被海水衝遠了,明天一早,這金錢幫金尊玉貴的大少爺就失蹤得再也找不見了,即便他的屍體能被找到,但他身上的兩處傷口,都是被他自己的兵刃所傷,或許,飛少爺突然就想用自己來試試龍鳳雙環最近有沒有生鏽呢?

所以說,有個好爹並不是什麼時候都管用的。

而且羅敷毫不懷疑,導致荊無命痛下殺手的,絕對是上官飛所說的那句“我絕不在我爹麵前告你的狀”。

本來荊無命估計還想不起這茬,他一說,頓時了然,這家夥必須得死。

……這就是不懂得語言與談判藝術的慘烈下場。

介於對方三番兩次找茬、找茬失敗還想怒而殺人,羅敷對上官飛並提不起什麼同情之心,也懶得再多提那晦氣的家夥。

她伸手撣了撣自己的衣裳,感覺到身上的血逐漸的黏膩乾涸起來,挑眉道:“你看夠了沒有?”

荊無命又瞧了她一小會兒,才慢慢地點了點頭。

羅敷冷笑道:“你倒舒服了,我現在難受得很!回船上洗澡也不行,萬一被人瞧見了怎麼辦?你這變態!”

荊無命默不作聲地挨著罵,等到羅敷一口氣不帶重樣的罵了十多句後,才聽他道:“那邊有山洞,裡麵有水潭。”

海水是不能拿來洗澡洗頭的,洗過之後,身上好似會析出鹽粒一樣,更是讓人難受。但水潭不一樣,海島上的水潭,那自然是淡水。

羅敷麵上露出一點笑意來,嗔道:“還算你有點良心。”

二人一前一後地朝那山洞走去。

山洞位於石山的背麵,隱在暗沉沉的陰影之中,入口不好尋找。當時大夥兒初來島上,四下尋找洞天福地的入口時,這山洞就是被荊無命找到的。

不過,與洞天福地的那個入口不同,這山洞真的隻是個天然形成的山洞,一點兒人工雕琢的痕跡都無,不算太深,裡頭有個不大不小的水潭。

荊無命自知理虧,忙前忙後,升起了一堆篝火,背對著羅敷坐在那裡等她。

羅敷整個人都沉在水潭裡,鴉羽般的黑發在水麵上飄動,像是活物一般。她把臟衣服脫了,仔細地把身上全弄乾淨,又換上了一身藍綠色的新衣,衣袍寬大,腰間緊緊地係著腰帶。

她腳上套著木屐,嗒叭嗒叭地走過來。長發被她濕噠噠地卷成兩個分量不輕的丸子,此刻伸手將小卡子取下,烏黑漆亮的頭發墜下,一綹一綹的卷出海浪般的卷兒。

荊無命麵無表情地瞧著她,目光中透露出的意思簡直和陸小鳳一模一樣:你到底是從哪裡掏出件新衣服的啊?

這個嘛,那當然是係統物品欄。

她那件被血染臟的綠衣裳還是從係統商城裡買的,沒有特殊效果,純好看,今天羅敷一口氣得了那麼多錢,開心得很,小小的消費一下獎勵一下自己~

她自顧自地坐在篝火前,非常自然地命令道:“外衣脫了。”

荊無命的手抓住了他自己的衣襟。

下一刻,他杏黃的衣衫就被羅敷拿去擦頭發了。

羅敷還在那裡評價呢:“唔,裡頭織的金線有點掛頭發呀。”

荊無命:“…………”

荊無命麵無表情地盯著羅敷。

羅敷一點兒不受影響,慢條斯理地擦著自己豐厚的長頭發。

這麼長而厚重的頭發,指著用汗巾擦乾,是絕不可能的,一般羅敷洗頭都挑大豔陽天,洗完之後擦一會兒,然後拉一把躺椅來曬太陽晾頭發,如今天這般在冰冷的潭水裡洗澡,用篝火來烤,還真是沒有過。

過了好一會兒,她把荊無命的外衫又扔回給了他。

皺皺巴巴、濕濕嗒嗒。

荊無命:“…………”

荊無命把那衣服扔一邊去了。

羅敷繼續在篝火旁烤頭發,狀似無意地道:“你殺了你們幫主的寶貝兒子……想好怎麼遮掩了麼?”

荊無命冷冷道:“這是我自己的事。”

羅敷嗤笑道:“你自己的事?你不如猜猜,上官飛失蹤了,諸葛剛第一個是來找我的麻煩還是來找你的麻煩?”

荊無命頭都沒抬一下,隻道:“他活不長了。”

看來他早在決定殺上官飛的時候,就在心裡把諸葛剛一塊兒打包帶走了。

羅敷驚奇地道:“你要把人都殺完?”

荊無命:“…………”

荊無命覺得羅敷好像對他的智商有那麼點誤解。

他難得耐心地解釋了一句:“他們倆都死了,金錢幫的事,我說了算。”

羅敷“噗嗤”一聲就笑了。

她瞧著荊無命,忽然道:“但你若不交出個替罪羊來,上官幫主怪罪起來可怎麼好呢?我有個好主意,要你幫我去辦件事,你去不去?”

荊無命倏地抬頭看著她,嘴角好似帶上了一點興奮而惡毒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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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飛失蹤的事情,都不用等到第二天早上,就被諸葛剛發現了。

諸葛剛沉著臉,大力拍響了羅敷所住的艙室門,金錢幫五六個帶著刀劍的門人擠在通道裡,肅殺之氣霎時充滿了這裡。

住在隔壁的金靈芝刷拉一下打開門,憤怒地道:“你們乾什麼?大半夜的吵什麼吵?!”

諸葛剛厲聲道:“金錢幫辦事,你敢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