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釁(2 / 2)

分明,她除了皮囊好看,性子遠不及彆人家的女子溫婉,甚至連一絲身為女子的自覺都沒有,不會琴棋書畫,不會刺繡女紅,誰家男子會看上這樣的女人呢?

道理他都懂,但是他改不了了。

沈熙揉了揉手腕,起身坐到屏風外麵去。商姒重新回到榻上,她現在還虛弱的很,便依著軟塌歇了一會兒,把眼睛閉上小憩。

閉上眼的那一刻,眼前總閃現著什麼細碎的小片段。

仿佛此情此景,她經曆過一樣。

商姒睜開眼,怔怔地發了會兒呆,又聽見外麵傳來細碎的聲響,淅淅瀝瀝,像是雨點子打在青石階上,便披衣走到窗邊,推窗一看,果然是下雨了。

商姒看著雨景出神,忽然兜頭一陣風刮來,吹得她青絲亂舞,商姒抬袖遮住臉,慌忙將窗子關了,又掩鼻打了個噴嚏,忽然聽見有人嗤笑道:“你這樣可不行,舉止都娘們兮兮的,也不知道這麼多年女扮男裝,是怎麼不被人揭穿的。”

商姒轉頭一看,沒想到是遲陵。

遲陵看她盯著自己,又輕哼道:“我就來看看,你和你這‘奸夫’怎麼樣了。”

他剛剛跟著二哥去了,發現二哥此刻心煩,實在見不得他在眼前晃來晃去,乾脆又回來找商姒,他倒要看看,他二哥前腳剛走,商姒和沈熙還會做些什麼,沒想到這兩人一個在裡一個在外,倒是十分合乎禮節。

遲陵忽然就開始想:萬一真是誤會呢?

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之前太醫都對商姒的病束手無策,沈熙來了之後商姒就蘇醒了,萬一真是來救她的呢?

畢竟二哥下令抓捕,沈熙不鬼鬼祟祟一點,不早就被抓到了。

但,儘管心中懷疑,遲陵口頭上也要刺激商姒一下。

商姒宛若被這兩個字踩中了尾巴,立刻冷下臉來,“我與他沒什麼,遲將軍專程過來,若是特意來誣陷人的,就不怪朕把你轟出去了。”

遲陵“喲”了一聲,心道有句話說得不錯,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商姒這幾日之後,似乎都不擔心他再做什麼了,也許就是二哥寵的,寵到她漸漸不再害怕他們,當初剛剛破城之時,這丫頭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遲陵謔笑道:“陛下上回還說要跟我和解,這麼快就要翻臉?”他轉頭,往身後看了一眼,沈熙因為他的突然闖入,已經站在了不遠處,似乎在擔心他做些什麼,遲陵對沈熙抬了抬下巴,“姓沈的,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她是你能靠近的?誰給你的膽子?”

沈熙垂下眼來,商姒怒道:“遲陵!”

遲陵笑意一斂,猛地欺近商姒,對她一字一句道:“你給我聽清楚,你是我二哥的,不能跟彆人牽扯不清。”他頓了一下,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如果還有第二次,就算我哥哥不追究,我也定會動手。”

商姒覺得此人簡直莫名其妙,抬手推開他,“來人!”

“誰敢進來?!”

遲陵緊接著的一聲吼,喝止住了想要進來的藍衣等人。

商姒忽然覺得無力。

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她任人魚肉的處境並沒有改變,一旦惹怒這對昭國的兄弟,名義上再高貴的身份都沒有用。

誰叫他們擁有大軍,這個天下,誰的刀鋒利,誰邊是王。

商姒冷笑道:“怎麼,你是要替你二哥動手不成?”

遲陵上前一步,“我還真想替他收拾收你。”

商姒嗤笑一聲,“那小將軍快來收拾。”

“你!”遲陵抬起手來,望見商姒那張無所畏懼的臉,又氣惱地把手放了下來,一聲不吭地轉過了身。

好久沒有這種心頭冒火的感覺了,商姒可真是好樣的。

商姒冷冷瞥了他一眼,轉身對沈熙道:“方才我讓你留我這裡,還是想著這裡安全,但你我之間,這樣更會惹某些人猜忌。”她故意把“某些人”咬得很重,遲陵氣得又開始瞪她,似乎正要擼袖子揍人了,商姒宛若感覺不到一般,繼續道:“你還是先回去,我讓姣月送你,我料想,大將軍既然沒有當著我的麵殺你,也不會背地裡再對你動手,你儘管放心。”

話音一落,遲陵便陰陽怪氣道:“嘖,這麼了解我哥?真這麼了解,你還故意惹他?”

商姒宛若沒聽到遲陵的聲音,又喚來了姣月,細細吩咐她一定要將沈熙送到宮門口,沈熙歎道:“不必了。”

商姒感覺很意外,“為什麼?”

沈熙垂目道:“臣既在朝為官,便不可能一直遮遮掩掩,若當真得罪大將軍,今日可以苟活,將來又如何立足呢?本來,臣方才若能全身而退,便也會主動去被人發現,繼而向大將軍解釋……”

遲陵挑眉,意外道:“喲,沈熙還挺識時務。”他笑容惡劣,譏諷道:“不過不用白費勁了,你以為你解釋就有用?”

商姒隻看著沈熙,遲疑道:“可你若出事……”

沈熙溫柔一笑,“那陛下就當臣是自己作孽,這條人命不算在陛下頭上,陛下也不是‘恩將仇報’。”

商姒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隔了一會兒,她眸底的光漸漸熄滅了,艱難道:“若他不信,之前我讓你保密之事,你就說出去罷。”

遲陵見這兩人把自己無視了個徹底,又惱道:“彆白費勁了,我說還不如苟且偷生呢,我哥哥此刻正在氣頭上,沈熙,你以為你有多大臉麵?”他剛剛都被自己親哥給攆出來了,二哥看見沈熙不殺了他才怪。

沈熙也懶得理會遲陵,隻深深地看著商姒有些黯淡的臉色,唇角笑意越發深了,他微微俯身,用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道:“其實,今日我很高興,所以無論什麼結果,都沒有關係……”

甘之如飴。

商姒抬頭,無言地望著他。沈熙身姿修長,身影逆著光,清雋的容顏溫和下來,他衝她眨了眨眼睛,後退一步,抬手恭恭敬敬地行了君臣之禮,便轉身出去了。

遲陵嘀咕:“還真去了?”他轉頭看向商姒,卻見商姒理也不理他,直接做回了榻上,藍衣入內,對遲陵勸道:“四公子,您彆打擾陛下休息了,陛下中毒剛醒……”

遲陵腹誹道:還中毒剛醒?方才和姓沈的說話都沒什麼事,現在就非要休息不可了?他正想要出言譏諷,轉頭卻瞧見商姒毫無血色的麵容,黑暗殿中的一角,她顯得嬌小而單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忽然就有些不忍心了,遲陵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淡淡“嗯”了一下,抬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