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崖(1 / 2)

自遲聿頒布詔書起,全天下便開始征兆各種郎中,昭國轄製範圍內,凡有醫者自認醫術不凡者,皆可參與當地醫術考核選拔,層層遞進,再由各州獻上郎中,在王都一同商議公主病情,所開藥方皆由內侍率先品嘗,觀察數日,若沒有不良症狀,再進宮給太醫查驗,最後安排大夫為公主診脈。

至於到了其他諸侯國,如今對他們來說,與遲聿停戰無疑是最明智的選擇,故而這些諸侯,也在不留餘力地去尋找最好的大夫,再送到昭國來,一時之間,全天下都將目光放在了公主的病上。

遲聿新繼任王位,國內百廢待興,事情千絲萬縷,加之天下大勢在時刻變化著,遲聿不能掉以輕心,是以那些被商姒晾在一邊的日子裡,他也經常是徹夜不眠,忙碌於大小事宜,能讓沈熙出麵試探商姒,也隻是下下策。

可沈熙終於打破了遲聿心底的寧靜,他再也壓抑不住了,才猛灌了許多酒,醉醺醺地去找商姒,待看見這張朝思暮想的嬌美容顏時,所謂的忍耐矜持全都不要了,遲聿如願以償地抱著心愛之人,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場夢無比美好,久違的寧靜包裹了遲聿,再次醒來時,身邊的女子還在睡夢中,外麵響起屬於侍衛的沉沉腳步聲,他們來催促他早日出征。遲聿拿開腰上纏繞的商姒的手臂,輕手輕腳地起身,揮退了上前伺候的宮人。

衣料摩挲的聲響驚醒了商姒,商姒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是睡在床正中間的,姿勢不太雅觀,身邊一片溫熱顯示遲聿才起身不久,她抬眼看去,正好看到男人精壯的背脊。

她很少仔細觀察,今日才發覺,他的背脊不算光滑,上麵密密交錯著猙獰的傷疤,根本不像一個王室貴胄的背,她出神地看了會兒,直到遲聿轉過身來,笑道:“樂兒在瞧什麼?”

她撐手坐起,掀開被子下床,走到他麵前去,輕聲道:“我來吧。”

遲聿黑眸湛亮,望著她的眼神帶了幾分炙熱,他薄唇微微一掠,展開了手臂。

商姒取過一邊的衣裳,掂著腳慢慢幫他穿上,低頭係著衣帶,忽然道:“那些傷是什麼時候弄的?”

“行軍打仗,少不得受些傷,沒什麼大礙。”他心情頗好,因她終於主動關心他了。

商姒係好衣帶,又去取盔甲,麵上淡淡的,“沒想到戰神遲聿,也會受這麼多傷。”

“我十三歲進入戰場,隨軍打仗,一開始也不是統帥。後來若不靠這些戰功讓他們對我刮目相看,哪能成就我的今日?”他笑意深深,眼眸也彎了起來,在她打算往後退一步時,猛地把她抱緊了,商姒也不反抗,任由他這麼抱著。

心底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其實昨夜,她失眠了。

感受著後背傳來他溫熱的呼吸聲,她在虛空裡睜著眼睛,一直睡不著,她能感受到他也沒有睡著,頭一次,她產生了一絲迷茫。真的該這樣過下去嗎?做這一世的商姒,將前世的一切都一筆勾銷?商姒想著這些問題,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中途醒來過一次,發覺自己是抱著遲聿的。

她在黑暗中悄悄地看他的臉,發現他睡得沉,唇角猶帶一抹淡笑,才放下了心來。商姒抱著遲聿,終究還是沒有收回手,假裝自己在夢中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她閉上眼繼續睡,心道:“如果這一次,他能治好我的病,那麼從前的一切就一筆勾銷,我就徹徹底底地原諒他。”

她承認自己也喜歡上了他。所以拒絕沈熙的表白,也有她自己的私心,心裡有了彆人之後,她是無法徹底接受沈熙的,哪怕知道沈熙的好,可他再好,也不是她的良人。

商姒靜靜站在遲聿的懷抱中,過了許久,她問道:“這回要多久回來?”

“我去為你抓一個大夫回來。”他笑著捏了捏她的下巴,“快則十日,慢則半月。”

倒是很快。

她踮起腳,蜻蜓點水般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最後的獎勵。”

遲聿大笑,大掌狠狠將她按在懷裡揉了一把,才低頭也親了她眉心一下,“這是最後的告彆。”他眼角眉梢都帶笑,深深地凝望了她最後一眼,終於轉身離去。

商姒站在屋裡,聽著外麵的腳步聲遠去,才歎了口氣,重新躺了回去。

……

後來幾日,遲妗便頻頻過來陪商姒解悶。

對於這個小丫頭,商姒不動聲色。這丫頭的心思都擺在明麵處,商姒少說也比她多活十年,一眼就能看出遲妗的心思,但看破不說破,畢竟這丫頭也沒有什麼壞心,頂多是和遲陵一樣多管閒事了一些,倒也不讓人感到討厭。

可終於有一日,一道消息打破了平靜。

彼時,遲妗正親昵地挽著商姒,笑著說遲聿幼時的趣聞,商姒一邊吃著糕點,一邊露出些微的笑容。皎月卻慌亂地衝了進來,急急道:“公主!方才傳來消息,沈、沈大人他……”

商姒笑容一收,霍然起身道:“沈熙怎麼了?”

一邊的遲妗皺了皺眉,沒想到區區一個沈熙,竟然能讓公主如此掛心。

這麼說來,這個沈熙更不能留了。

不過是一個芝麻官而已。

皎月道:“沈大人出城辦事,卻在回程途中遇刺失蹤了!奴婢聽說,沈大人身邊的下人找了許久,都不曾找到沈大人,這才實在沒有辦法,將消息傳入了宮裡。”

商姒心底顫動了一下,幾乎是沒有絲毫遲疑,便飛快地往外衝去。

誰知遲妗卻猛地起身,飛快地攔在了她的麵前,“沈熙終究是外臣,公主這樣,就不怕被人道是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