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湖(1 / 2)

地牢裡陰暗潮濕,長道兩側火把將路照得幽暗,遲聿快步衝入地牢,身後獄卒嚇得冒了冷汗,誠惶誠恐地追在王上後頭。

遲聿在關押沈熙的牢房前駐足。

沈熙聽到動靜,抬起頭來,隔著鐵柵欄,笑意淡淡地看著遲聿。

遲聿道:“開門。”

獄卒上前,將牢門打開,低頭後退,讓開了路。

遲聿慢慢走了進去,來到沈熙的麵前。

這一切仿佛在沈熙的意料之中,他沒有任何驚訝的神色,隻是從容地扶著牆壁,站起身來手上戴著的鐐銬嘩啦啦作響,沈熙依舊淡然平靜地抬了抬手,低聲道:“罪臣參見王上。”

遲聿揮動衣袖,身後所有人全部退了下去。

“你究竟是誰?”寂靜的牢房裡,遲聿緊緊盯著沈熙,眸子裡溢滿了殺意。

他反應極快,從商姒會下棋,一直聯想到了所有的事情,好像自從他們來到昭國時,這一切都失去了他的掌控。

遲聿心機深沉如此,很快就能想明白,沈熙是故意激怒他的。

沈熙肯定還有話說。

“臣就是沈熙,臣不敢欺瞞陛下,陛下,彆來無恙。”沈熙微微一笑。

他喚的是“陛下”,是前世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遲聿眸光陡暗,麵上透出三分寒冽。

長期隱藏起來的氣勢此刻不再掩蓋,他原本是不動聲色的,但沈熙這一聲“陛下”,仿佛喚醒了曾經那個不容絲毫侵犯威嚴的君王。

須臾,遲聿微一頷首,“看來朕的沈愛卿,也回來了。”

沈熙淡笑道:“臣若不回來,實在會錯過很多遺憾。陛下和公主都恢複了記憶,臣身為陛下的心腹之臣,公主的老友,怎麼能不回來?”

遲聿眼神微變,“她……是什麼時候?”

沈熙道:“是在長安中箭的時候。”

遲聿沉默。

沈熙直視著麵前的帝王,忽然勾起一抹冷笑來,“公主剛剛醒來時,便能猜到您早就恢複記憶了,打從最開始,就隻是在費儘心機地調..教征服她,您說她為什麼不想讓您碰她?麵對一個前世強占不成,今生威逼利誘、趁虛而入的人,她自然不會輕易妥協。”

遲聿攏在袖中的手,無聲顫了顫。

宛若五雷轟頂,他呆怔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從前那十年……”

“她還沒有放下。”沈熙冷然打斷他,毫不畏懼地,幾乎是有幾分尖銳地說道:“從前之事,您做錯什麼,容臣與您細細算算賬。”

……

夜裡開始下了雪,倒春寒來勢洶洶,白雪堆滿了門口台階,商姒裹著棉被躺在床上,想著遲聿,又想著沈熙,翻來覆去也睡不著。

外麵響起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平白嚇得她一個激靈,商姒撐手坐起,揚聲喚道:“怎麼了?”

姣月隔著門道:“是花盆被吹到了,公主彆起來了,今晚忽然就冷得很。”

商姒躺了回去,姣月收拾好了一切,才端著熱騰騰的湯藥推門進來,坐到了床邊,哈著熱氣道:“這幾日熬過就好了,然後就真真正正地到了春天,公主的病也會好上許多。”

商姒微微一笑,捧過那藥碗,忍著苦味一飲而儘,再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你近日去禦花園的時候,便避開湖邊走,那裡路上恐結了冰,若是滑到冰湖裡去,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這麼冷的天掉進湖裡,想想就讓人渾身發寒,姣月眨了眨眼,笑道:“奴婢省得。我們公主是越來越溫柔了,越來越像姑娘家了。”

商姒微微一怔,“我像個姑娘家?”

“是啊。”姣月回憶從前,慨然道:“當年,公主一身男裝,當真的瀟灑活潑,奴婢從來不覺得您是姑娘,後來哪怕您換了女裝,奴婢也覺得怪怪的。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奴婢就總感覺,公主您也越來越文靜溫柔了,從不為難旁人,也甚為關心奴婢們。”

商姒失笑。

她伸出一根手指,輕點姣月眉心,“死丫頭,我哪裡是文靜溫柔了?不過是最近病得厲害,沒有力氣四處折騰罷了。”

“不是有昭王嘛。”姣月渾然不在意地咕噥道:“昭王這麼厲害,一定會治好公主的。”

兩人正在說話間,外麵卻有人頂著風雪連滾帶爬地跑進來,不住地敲著門。姣月唬了一跳,連忙去看開門,卻見禦前總管一骨碌跪倒在了商姒的跟前,整張臉都蒼白得如同厲鬼一般,嚇得姣月連忙護著商姒道:“你你你、你這是怎麼了!”

“公主!”原本神氣的總管此刻膝行著跑到商姒麵前,猛地抱住商姒的腳,慌張道:“公主快去救救王上吧!他跳進冰湖了!”

商姒倏然起身,難以置信道:“他怎麼會到冰湖裡去?”

一邊的姣月驚駭地捂住了唇。

天哪,這麼冷的天跳進湖裡,這是要出人命的啊!

那總管急得哭腔都有了,“王上不聽奴才的勸,執意往裡跳,奴才也不知道這是突然怎麼了,公主您快去救人吧!大概隻有您勸得動王上了!”

他話音剛落,商姒便直接穿了鞋,連衣裳都來不及披,直接飛奔了出去。

“公主!公主您彆著涼了!”身後的姣月抱起披風,也不顧一切地追了出去。

商姒迎著風雪,一路在宮道上狂奔,渾身的血液都仿佛降至了冰點,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隻覺得天都要塌了。

道路濕滑,商姒一路上跌跤了許多次,最終被姣月追了上來,姣月把披風裹到她身上來,慌張道:“公主您千萬不能再生病了,您注意著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