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後,湯姆·金每每回憶起卡莉·尼爾森15歲時的試鏡,都不住感慨——所謂“巨星氣質”,並不都是這些巨星成名後,早期和他們相識的某些相關人員後知後覺的馬屁和吹捧。
走進來的女孩兒一眼看上去並沒有湯姆手中由助理遞來的大頭照片(Headshot)起眼——當然,並不是說她的照片修圖了——這恰恰是她適合上鏡的證明。
生活中長得好看的美女很多,但能經得起鏡頭考驗的,卻隻有很少一部分。愈發高清的鏡頭就是一個bitch,任何身體上些微的缺陷都會被放大。這也是百老彙不管在舞台上多耀眼的女演員,到了好萊塢發展,大多數在電影裡都黯然失色、隻能淪為配角的部分原因。除此之外,當然還有舞台劇和電影表演方式的差異等,這些都是題外話了。
湯姆還注意到這個女孩兒身材不錯,雖然說出來有些詭異、甚至有些猥瑣,但幾乎所有選角導演在多年的工作經驗中都練就了一眼目測三圍和身高的能力,有些老導演還能看出一個未成年人未來長相的發展潛力。
眼前的卡莉·尼爾森正如他先入為主的看法——是一個小公主的形象,172左右的身高,淡妝下也有一絲在清麗中暗藏的甜美,非常適合包裝成傳統迪士尼節目中的女主角。
不是金發恰恰是最妙的地方,這讓她並不像那些典型的南方美女——這些來紐約、洛杉磯發展的南方美女大多數是日耳曼後裔,金發、豐滿、可愛,如果不是特彆出挑的,看多了,其實都一個樣。正如湯姆一直以來的看法——娛樂圈裡現在對金發尤物類型已經有些審美疲勞了,而且這種長相的女孩兒大多給人一種無腦輕佻的印象——家長們並不喜歡,一定程度上是前幾年布蘭妮·斯皮爾斯的功勞。尤其對於青少年角色,金發多數會被安排成反派女配。
這個卡莉反而更像法國裔,或者多代混血?他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得到的這種看法,也許是她身上莫名那種雲淡風輕的氣質?
在他目前手中的這些孩子裡,幾乎所有人都更看好扮演“露西”的伊麗莎白·吉利斯(Elizabeth Gillies),而不是音域更廣、更有辨識度的愛莉安娜·格蘭德(Ariana Grande)。對於百老彙舞台來說,Ariana Grande的缺陷太明顯了——太矮,而且,她顯然已經長不高了。當然目前這個身高,來演一名13歲的啦啦隊員是沒什麼大問題的,可這不是長久之計。
湯姆雖然對這些孩子們未來的發展持保留看法(他們隻是十幾歲的孩子,未來留不留在百老彙還是個未知數),且從不參與後台人員的八卦討論,但湯姆也認為Ariana Grande需要開拓新路,畢竟人不能一輩子靠扮演青少年在舞台上混飯吃。
但這位卡莉就沒有這種困擾,身高拓寬了她成年後的發展路徑,讓她能不囿於青少年圈子。
等湯姆意識到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對眼前這位南方女孩兒思考了如此之多。或許是因為人總是對充滿希望的兒童少年們更寬容一些吧,如果他是在試鏡一個成年演員,為了節省時間精力,可能隻會出於禮貌讓這種一看就不適合的試鏡者唱上一兩句而已。
但對尚且年幼、充滿希望的青少年們,湯姆也隻能耐著性子,坐在悶熱劇院的第一排,喝著不如意的咖啡,在冗長無意義的流程之外發呆罷了。
助理已經示意這位卡莉·尼爾森可以開始展示了,她也按照要求把手中的活頁樂譜遞給了一旁的鋼琴師。
她對著湯姆所在的評委席點頭致意,“謝謝,我今天要演唱的曲目是《on my own》。”
簡潔不拖遝,很好,湯姆剛想認同地點頭,卻差點兒一口嗆在這個女孩兒的歌曲選擇上。
默念著這是需要嗬護的青少年……湯姆才沒有在表情上表現出任何不信服和鄙夷,但他旁邊的助理已經把眉毛挑進了頭發裡,寫記錄的手也頓住了。
他現在明白片刻前,鋼琴師接活頁樂譜的手為什麼頓了頓。
湯姆在心裡搖頭,孩子們嘛,無知者無畏,有自信是好事。
“請開始吧。”他開口打破了場內尷尬的沉默,把雙手習慣性地撐在下巴上。
《on my own》熟悉的短暫前奏已經響起,湯姆毫不意外尼爾森會選擇從頭開始唱——說明她有基本的鑒賞力。可開頭幾句的難度並不比後麵的高音段落低。不止音準這種基本要求,感情基調的奠定和把握,也是最初這幾句輕喚一般的“on my own, pretending he\'s beside me”(獨自一人,假裝他就在我身邊)的作用。
不僅要克製(這才是開頭,感情還未爆發),更不能太平淡(否則不能‘抓耳’,讓後麵的如泣如訴的I love him無法被人信服)。
這是一首無比動人的、傾訴單戀和傾訴求而不得的歌曲,格局和精神境界的確沒有“I dreamed a dream”拔得高,但I dreamed a dream的基調是較為固定的,是經曆苦難人生的芳汀對人生的哭訴,處理方法一般都是帶上怒音和泣音。然而on my own難在細膩,難在多變,不同的演員能夠表達出不同的韻味,可以哀怨嫉妒、可以不甘痛苦,甚至,可以在前半段的回憶中帶上甜蜜,來襯托結尾的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