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卡莉防備的眼神逗樂了他。
艾迪突然噗嗤一聲笑了, 還一邊無奈地搖頭,“你是被RCA坑怕了?”
他站起身來, 踱步到辦公室一側的文件櫃前, “這麼防備我?我是你的老板,我也在你身上下了賭注的。”
他一邊說, 一邊拿起擺在那裡的威士忌酒瓶和酒杯, 倒了兩杯, 其中一杯正想遞給卡莉, 他的手臂卻在半路拐了彎
“差點兒忘了你還不到21, ”艾迪無奈地笑笑, 將另一杯威士忌放回到桌上,隻拿著自己的那一杯。
“專輯賣的好不好, 我隻會比你更上心,你還在擔心什麼?”他抿了一口自己的酒, 靠在辦公桌前,眯眼看著卡莉,“你很用力, 這是好事,這也是我最初簽你前從你身上看到的特質——當你想做好一件事時, 是可以很用心的。但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容易有一個通病——太焦慮。”
艾迪是不是一個酗酒的人, 卡莉不清楚, 反正這次他隻抿了一口就放下了酒杯。
看來這威士忌酒在這次的對話情景裡隻承擔一個調節氣氛的破冰任務。
“焦慮是動力沒錯,”他又開始拿出那種人生導師的架勢,搖著手指, “‘太用力’也不是毛病,然而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容易把力使錯方向,導致你事事想親力親為。”
他又指指自己,“當然,我也有這樣的毛病,我們都隻信任我們自己。”
“但我有這樣的毛病沒關係,我本來就隻是一個管理者,可你不一樣啊,卡莉,你應該成為一個藝術家。”
“雖說親力親為可以保證事項的完成度,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更是一種稀缺資源,要學會借力。”
“在這個行業,努力的方向,比努力本身更為重要。”
卡莉承認,艾迪每一句都說在點子上,她隱隱約約地,也知道這是自己的缺點。
但是從艾迪嘴裡說出來,就感覺有些變味——原因在於這段對話前,關於專輯歸屬的小衝突。
卡莉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艾迪·林奇這個人了。
或者說,人都是複雜的,大概除了渴望財富、渴望成功的本能讓艾迪的精明十分明顯之外,他也有偶爾願意好好溝通的時候吧。
當然這些溝通都是為了拉攏她而服務的。也許就像她猜測的那樣,她和艾迪還處於互相試探和磨合的階段,艾迪再測試他對她的控製觸角能伸多遠。
艾迪斜靠著辦公桌,為了舒適度側轉了身體,幾乎要坐到桌子上,看起來始終十分隨性。
“郵件抄送你?當然可以,隻是我不想拿這些事來煩你,我們來來回回的郵件差不多,你要每封都看?你要知道,你的時間可非常寶貴。”
卡莉不為所動,“你可以讓你的助理直抄送我關鍵的幾封,我好對事件進展有了解。”
艾迪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然後看似無奈地搖搖頭,“好吧。”
他坐回辦公桌後。
卡莉適時加上一句,十分堅定,“還有有關專輯製作的郵件,我也要收到。”
艾迪一邊敲擊鍵盤打字,一邊從善如流地承諾沒問題。
“隻是,卡莉,”艾迪補充,“就算沒有經紀人,你也可以開始考慮物色助理人選了。因為如果你再這樣每件事都要自己操心,就沒時間寫歌了,除非你第一張專輯不打算考慮收錄你自己的創作。”
卡莉皺起眉頭,“我已經發給你很多我自己寫的……”
艾迪抬手打斷了她,視線依舊膠著在屏幕上,“我都收到了,都用不了——你的歌詞,太複雜。”
卡莉幾乎愣了,還有嫌她這個非天生英語母語者的遣詞造句複雜的?
“我不是在誇你的詞彙量,”他表情嚴肅——某些時刻,他可以嚴肅得嚇人——卡莉到現在還摸不準。
“你想表達的東西太複雜,時代不同了,卡莉,你應該有全球視角。我不知道你寫的這些生生死死的東西是想表達什麼,我們不是搞實驗音樂的。”
艾迪一邊搖頭一邊說道,看上去甚至有點失望。
“你要考慮,你的歌會不會被非英語國家的人喜歡,哪怕他們不懂多少英語?歌詞並不是那麼重要。”
這一點,卡莉還真的沒有考慮……艾迪點醒了她
比伯那麼紅,除了形象陽光可人,就是因為Baby當年哪怕在十八線中國小城市的專賣店都能循環播放。
從江南style到洗腦神曲despacito,全球聽眾裡有多少人真正去留意每首歌詞了?
她在創作上的野心看來還是不夠大。
這也讓卡莉有些小慚愧,即使身為穿越者,某些時候的分析能力也還是比不上艾迪這樣的行業專業人士。
她的確有前世信息的積累,她還需要總結和分析能力,並以此來指導自己的行動。
從目前和艾迪來來回回的交流上看,艾迪是一個控製欲很強的人,在他們利益一致的時候是一個有力的隊友,但一旦利益不一致,有爭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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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告彆了艾迪後,這個問題暫時被卡莉拋在了腦後,目前她全副心神都在改動自己過去寫的歌上——審查旋律是否“國際化”。卡莉並不完全認同艾迪關於歌詞要“簡潔化”的意見,如果感受足夠真切,也一定會被聽眾理解,不要把觀眾當傻子。
不過適當寫幾首“簡潔”的歌試試水,也是她想做的——歡快簡單的歌也更適合她現在的對外年齡。
她想她可以如法炮製她在德州家鄉小鎮的做法,找洛杉磯當地的酒吧和夜店表演,檢測一番自己的創作風格是否能受歡迎。
很多歌手成名初期也是這麼一個個酒吧表演跑出來的,能積累舞台經驗(當然對於卡莉來說不是必要的),更重要的是可以拓展創作人脈。
隻是這時再上台表演,就需要征得簽約方艾迪的同意。
此時她正在自己租住的小公寓裡,坐在小沙發前的圓形地毯上,抱著吉他,麵前是一隻鉛筆和幾張攤開的紙——她總感覺坐在地上更容易有靈感。
門鈴意外地響了,她實在想不到目前洛杉磯有誰會主動上門找她。
爬起來,打開門,她意外地發現居然是家鄉的好朋友詹娜!
“卡莉——!”
詹娜露出大大的笑臉,給卡莉一個熱情的擁抱——手裡還正捏著寫著卡莉地址的小紙片。
“我不想呆在那個小鎮,”她歡快地說:“所以,就來洛杉磯找工作啦!”
卡莉隻懵逼了幾秒,馬上反應過來,驚喜異常——老實說,一個人在洛杉磯呆著,除了未來的不確定性之外,著實挺寂寞的。
這時候,家鄉老友的治愈作用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