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媽媽聽了心頭暗道,
“甚麼自家人,甚麼外人,這樣看來隻怕她老人家自己個兒才是自家人,其餘都是外人……”
想到這處連連搖頭,
“也不知老爺是怎麼攤上這麼個老娘的!”
於是對小程氏道,
“夫人,那庫裡的東西沒了便沒了,可這事兒有些大,隻怕還要同老爺講清才是!”
他們家就是靠著這些過日子,五年沒進項,讓一大家子人去喝西北風麼?
小程氏哼道,
“她即是敢做,必是不怕老爺追問……”
說著突然臉上又一變色,
“鋪子裡她敢這麼做,那田莊那頭……”
許媽媽忙道,
“小姐說的對,我們還是派人去瞧瞧田莊那頭吧!”
武家的田莊不多,又杭州城外的良田早被富商們炒成了天價,便是武弘文這七品的朝廷官兒也是不敢染指的,於是隻在臨平山下買了十來畝,又早年有人“贈送”了武弘文七八畝,加起來二十來畝田地,如今是請了莊頭打理著,雇傭佃戶耕種。
小程氏派了人過去一問果然,老夫人早派人來收了租子,又說是憐惜佃戶們這些年為主家辛勤勞作,今年少收了兩成,眾佃戶們是對老夫人感恩戴德,還說過年時要進城給老夫人磕頭。
小程氏氣得跳腳,她對庶務亦是精通的,這年底的租子收不上來,來年開春還要買種、購買和維修損壞的農具,這些都是主家要出銀子的,也就是說自己這家當的,銀子未收到手,先就要賠進去不少了!
小程氏氣的在屋子裡摔盆砸碗,也顧不得大家閨秀的儀態了,指著冬蘊院的方向跳著腳的罵,
“個老虔婆,你是鑽進錢眼兒裡了,為了錢連臉都不顧了,做事這麼絕,也不怕報應!”
許媽媽也是氣得不成,
“夫人,這事兒必是要同老爺講的,鋪子裡五年沒進項,莊子裡開春還要銀子,我們手裡的銀子可是撐不了多久,以後這家裡吃穿用度短少了,讓老爺知曉了,還當是您在當中間克扣了,且要早早說開,以防往後老爺誤會呀!”
小程氏應道,
“此事我定是要告訴老爺的,最好讓老爺要些銀子回來才是正理!”
若是不然,自己那兩個女兒年紀也不小了,明年開春後,便打算著領著她們在外頭多走動走動,好相看人家定下親事了,這往後衣裳頭飾必是不能少的,說了親之後還要預備嫁妝,老婆子來這麼一手,是存心讓孫兒孫女找不到婆家麼!
小程氏想到這處心頭恨極,
“我這麼多年在她麵前畢恭畢敬,小心伺候,也不指望她能念我的好,但總歸兒子是她親兒子,孫子孫女是她親的吧,怎麼為了銀子,連兒子孫子都不顧了,她這是想老了不得好死麼!”
這麼多年,小程氏是頭一遭盼著那老婆子早點歸西,
“早點死了,一了百了,到時候我看你還能抱著你那些銀子進棺材不成!”
之後武弘文回府,小程氏連忙去了書房,
“老爺……”
武弘文放下手裡的公文,問道,
“你怎麼過來了?”
“妾身……妾身有些事,要同老爺商議!”
小程氏一臉的難色,
“有話不妨直說……”
武弘文端起茶盞啜了一口茶水,小程氏苦笑一聲道,
“老爺,妾身怕是有負老爺所托,不能管這個家了!”
“哦……夫人此言何意?”
“老爺……這是婆母那邊送來的賬本……”
小程氏將賬本放在光可鑒人的檀木黑漆書桌上,
“老爺,這些年家裡的賬都在這處,從賬麵上看,我們家是年年負債,一直都是寅吃卯糧,鋪子裡的租金已經收到五年後了,莊子上的產出也隻是剛夠持平用度,庫裡的東西也多是陳舊殘破的,這樣看下來……隻怕……隻怕我們家以後五年便是節衣縮食也過不下去的……妾身……妾身實在有負老爺所托!”
武弘文抬手翻了翻那賬本,不過略略看了幾眼便知曉是怎麼回事了,心頭不由一陣暗歎,
“母親那毛病果然是從未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