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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大人大筆一揮將武弘文給揮到了南京刑部,旁人不明白,有那歐陽尚書大人身邊的老人一語道破了機密,
“那李戌乃是嚴嵩的人,歐陽大人對那嚴嵩父子是深惡痛絕,但凡是他們父子想要提的人,歐陽大人必是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這武弘文也是倒黴,就因著歐陽必進對嚴嵩父子不滿,然後又有那嚴黨的人隨口說了一句,便讓歐陽大人起了疑心,疑心這武弘文是嚴嵩一黨,便調了他的履曆來瞧,卻是沒想到瞧見了,
“……武弘文科舉中第之後妻亡,繼妻妹程氏……”
此時間官員的履曆即有本人的,也有妻室的,還有子女的,從政一生之中婚喪嫁娶都是會在吏部留下記載的,歐陽大人一看這程氏,上頭注明有“……娶戶部員外郎程季禮之嫡長女……繼庶次女……”的字樣。
歐陽大人乃是正德八年中江西鄉試,十二年登進士第,授禮部主事,之後曆任官至浙江布政使、鄖陽巡撫、兩廣總督、兩京都禦史及刑、吏尚書等職,乃是兩朝元老,這位端慎老成的老大人心裡是自有一本賬的,京城之中大大小小的官員,他心裡都是有數的,說起那程季禮乃是妥妥的嚴黨,歐陽必進如何能不知?
前有嚴黨的人為武弘文說話,後有兩任妻子都是嚴黨黨羽出身,這武弘文不是嚴黨又是甚麼,嚴黨的名聲如何,自然不必多說,武弘文的功勞是真是假便不好說了!
又這一回的倭寇案中確是有疑點未破,杭州府報上來的文書上也說得不儘不詳,老大人可是任過刑部尚書的,那是目光如炬,不過瞧上兩眼便瞧出這案子當中的蹊蹺,因為有了前頭的疑心,他自然不會覺著是這案子本身有甚麼不妥,卻是疑心嚴黨為扶持黨羽,故意誇大扭曲事實,謊報功績,如此這般老大人大手一揮,便將武弘文給揮到了南京!
這事兒的經過,黃知州的那位同科瞧得一清二楚,見黃府台寫信來詢問,便將事兒一五一十的講出了來。
自然,他不知曉武弘文是冤枉的,隻是在信中告訴那黃知州道,
“……現下乃是歐陽大人在吏部掌權,他乃是兩朝元老,深得陛下器重,便是嚴閣老也要避其鋒芒,遇上他便是你那下屬倒黴,且先去南京窩上一陣子,待到歐陽大人把這事兒忘記了再另想法子吧!”
這信傳回了杭州,黃知州將信給武弘文一看,武弘文看得是直呼冤枉,隻再冤枉又如何,他又不能跑到京城吏部向歐陽大人直抒胸臆,大喊大叫自己不是嚴黨,隻怕他當真這樣做了歐陽大人未必肯信,倒是先把那嚴嵩父子給得罪了!
因而武弘文這虧是吃定了,他如今便是那啞巴,有苦也說不出,隻得往肚子裡咽,前頭因著與妻子在這事兒上有了一回爭吵,他也不想再同妻子說起此事,那委屈便一直藏在心裡,今日裡眼見得要離開杭州,趕赴南京“養老”了,這心裡的悲憤實在是憋不住了,便對麵前十歲的女兒吐露了出來!
武馨安聞言心下對武弘文也甚是同情,隻事已至此還能如何,便伸手拉了父親的手勸道,
“父親也不用悲觀,依女兒瞧著,去了南京也未必就是無事可做,這做官的人挑地兒,那作奸犯科的人難道還挑地兒麼,總歸父親若是想為國為民做些實事,也不必拘在何處的!”
這樣淺顯的道理武弘文自然是明白的。
這世上的事都是這樣的,你瞧那死命往那牛角尖裡鑽的人,旁人怎麼勸也勸不回頭的,你當他是真不明白這道理麼,他隻怕比旁觀者都還要明白幾分,隻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道坎,才如同魔怔了一般進去便出不來了!
武弘文自接著調領,自然是前前後後早想了不知多少道理了,他如何能不明白,隻心裡實在覺得冤枉,也是過不了那道坎罷了,於是便問女兒,
“說不得為父這輩子便止步於六品的主事了,安安可會覺著失望?”
武馨安聞言哈哈大笑,
“父親不瞞您說,女兒便從未對父親的官位有過甚麼期望……”
說罷很是義氣的一拍胸脯道,
“父親放心,慢說是六品官兒,便是您乃一介布衣,女兒我也可養您的老!”
她說的是實話,武弘文卻是聽笑了,問她,
“你養我的老,你拿甚麼養我的老?”
武馨安笑道,
“女兒會武藝、會殺豬,便是以後日子過不下去了,我們便回去杭州開個豬肉鋪子,必能讓您吃穿不愁,沒有人敢欺負您的!”
武弘文聞言是哈哈大笑,這麼多日來總算是,眉宇舒展了一回,伸手摸著女兒的腦袋笑的是前仰後合,
“好好好!父親以後就等著安安養老了,以後我們回杭州開個殺豬的鋪子,你殺豬賣肉,為父為你做個賬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