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朋友跑的甚麼生意?”
“這個……”
周茂山聞言有些猶豫,左右看了看,付老夫人會意,轉頭吩咐身邊的人,
“你們都下去吧!”
她身邊的丫頭婆子們聞言都退了下去,那周茂山見人都下去了,這才笑著道,
“這話若是旁人問小生,小生是打死也不會講的,可老夫人不同旁人,您老人家對小可那是親如子侄,您即是動問了,小可若是瞞著,那便是狼心狗肺了……”
說罷身子往前頭傾了傾,小聲道,
“我那朋友專為魏國公府販私鹽的!”
付老夫人初初一聽還當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回,
“做甚麼的?”
周茂山再湊過去道,
“私鹽!”
付老夫人這回聽清了,立時驚懼道,
“這……這事兒他也敢乾,便不怕犯王法殺頭嗎?”
周茂山哈哈一笑應道,
“您老人家是久在後宅不曾出門,小生也不瞞著您,這事兒呀……不知多少人在做呢!”
付老夫人更是臉上色變,她自己兒子在杭州府時,便是個管得寬,甚麼地方治安,甚麼防範民間私買私賣,監管市場物價之類的都可以插一手,這麼多年下來,付老夫人再是不懂也懂一些的,當下是又驚又疑道,
“不能吧!那魏國公府又是勳貴又是皇親,做這犯王法的事兒,就不怕皇帝知曉了?”
她這話一說那周茂山笑得更歡了,
“老夫人啊!老夫人……這樣的事兒百姓們不敢做,百官們不能做,可就隻這勳貴皇親來做那才是半點禍事都沒有呢!”
說罷就給付老夫人細細講了如今這朝上局勢,
“……陛下多年修道不理政事,朝中政事都被嚴嵩父子把持,嚴世蕃權傾天下,可就是有一撥人他動不得……便是這些勳貴們,他們仗著祖上與太祖太宗同打天下的功勞,那是躺著吃喝多少年了,隻如今過了這麼多年,那些老本兒也吃得差不多了,可家裡這子子孫孫,又仆從成群的,隻靠著那些田產與商鋪已是越發養不起了,不想法子尋點兒來銀子快的營生,一家老小隻怕都要去喝西北風了……正經生意能賺多少銀子,還是要這類生意才賺銀子……也不是魏國公一家在做,勳貴們都有參一腳……”
付老夫人聽了嘖舌,
“魏國公府家大業大,怎也不至養不起家人吧!”
周茂山哼道,
“您老人家也是當著家的人,這一家子老老少少吃穿嚼用要用多少,您老人家最清楚,更何況魏國公府那可是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又每房的主子食必珍饈,穿必是綾羅綢緞……”
於是撿了幾樣魏國公府裡如何奢侈的生活講給付老夫人聽,
“不說旁的人,便是我那朋友伺候的二房,有一個小妾,最愛的就是吃鱸魚,可這鱸魚卻隻吃魚唇,一頓要吃掉鮮活鱸魚唇十五條,這一條便是一兩銀子,隻一道菜就是十五兩銀子……”
頓了頓道,
“這還隻是一道菜,一頓至少也要八九十道菜吧,這還隻是二房的一個小妾,二房的主子可是有十八房小妾呢!”
付老夫人聽得連舌頭都忘記嘖了,半晌才瞪目結舌道,
“這……這也太敗家了!”
“嗤……”
周茂山冷笑道,
“這些人都是仗著祖上的榮光,奢靡的生活過得慣了,不想法尋財路,怎麼能活下去,你當他們還能似平民百姓一般兩三兩銀子便能過三月麼,那樣的日子比殺了他們都難!”
付老夫人聽了連連搖頭,
“這可是犯王法的事,日後捅出來了,也是一家上上下下砍頭的下場!”
周茂山聽了連連搖頭,
“老夫人可是不知,以前太祖太宗在時倒也真是有這可能,可到了今上便沒有這樣的顧忌了!”
付老夫人奇道,
“怎得……難道這祖宗傳下來的王法還能改了不成?”
周茂山應道,
“自然不能改的,隻當今陛下一心修玄,那跟金子一樣價錢的仙芝靈草是成捆成捆的往那丹爐裡扔,這些不是也要花銀子麼,勳貴們可是供著陛下這些花銷呢,陛下要用他們的銀子,自然便不會重罰他們,隻要鬨得不是太過了,便睜一隻眼閉一眼,也就過去了……”
說罷,很有深意的看了付老夫人一眼,
“以前不說,以後不說,隻這一朝,小生便能說他們必是沒事兒的了!”
“哦……”
今日一席話,可算是給付老夫人開了眼界,當日二人聊了許久,當天晚上還留了周茂山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