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妙哭道,
“你娶妻之後,我一氣之下遠嫁,卻是沒等兩年父親便病故了,我回家奔喪,便曾見過柳廣元一麵,他是半夜裡悄悄過來見的我,見了麵先跪下磕了個頭,口中連稱對不住我,又說這事兒他也是受人指使,讓我原諒他,我那時不明所以便問他是受何人指使,他卻是支吾半晌又讓我不要問了,問了反倒不好……”
苗妙頓了頓麵色變得古怪起來,
“……正在這時候,大哥突然闖進來,隻說是柳廣元是因著父親亡故,心智失常以至胡言亂語……我那時心中疑惑,卻是未往深裡想,隻讓大哥將他帶了出去,那之後……我大歸回杭州,這麼幾年卻是再沒有見過他,我也曾問過鏢局裡的師兄弟們,都說是他同大哥大吵了一場,之後便自己出去獨闖江湖了!”
苗妙眉頭緊鎖,
“我問他們為何爭吵,卻是沒有一個人知曉內情,我也曾當麵問過大哥,大哥……大哥很是惱怒,不許我多問……”
現下想來,大哥那般憤怒,未免不是心虛太過所至!
萬金全聞言愣在了當場,這二人也是久跑江湖之人,會被人暗算那是吃虧在對至親之人沒有防備,從未往那處去想,待想經這一點醒,二人都醒悟過來了,兩兩相視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苦澀與悔恨,苗妙道,
“若是當年我沒有那般衝動,到南京對好好與你談一番,說不得這其中的誤會當時就會解開,便沒有後頭我們蹉跎這十年了!”
萬金全搖頭,
“不論當年你如何,都是木已成舟,至多不過……不過你不會匆匆嫁人!”
以師姐的性子,多半是會回去尋那罪魁禍首大鬨一場,同門至親,手足相殘,師父他老人家隻怕會更傷心的!
苗妙見他神色,也是想到了這一層,卻是眼淚掉了下來,
“可是……你又何其無辜!她又是何其無辜!”
這事兒說來倒也不複雜,當年苗師傅的親爹極喜萬金全這關門弟子,一心想讓他繼承自己衣缽,便是連一手創立的鏢局和視如珍寶的女兒都要交給萬金全,隻苗老爺子可是沒想著自己還有一個親生的兒子呢!
苗妙的大哥苗向北也是自小習武,雖說資質平平但總歸是親生兒子,這鏢局上下也是分做了兩派,有人站苗向北,有人則站了萬金全,隻萬金全性子寬厚,為人憨直,師兄弟們大多都是擁護他的!
苗向北也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論起資質他比不了萬金全,論父母的喜愛他比不了苗妙,論武藝他更是連二人都比不了,可讓他這麼眼睜睜看著鏢局給了外人,他又咽不下這口氣。
這人逼急了便往那歪路裡走,苗向北左思可想終是想出了一個陰損的法子,他想法子讓小師弟去南京走了一趟鏢,卻是讓與他向來交好的柳廣元同行,待到了南京瞅準機會,想法子灌醉了萬金全。
前頭苗向北交待柳廣元的乃是讓他想法子汙了萬金全清名,壞了與自家妹子的婚事,隻要萬金全不與自己妹子成親,那這鏢局就不會落到他的頭上,自然便還是會落到苗向北這親生兒子頭上的。
柳廣元也是圖個就近,當晚上投宿的時候就瞧見了隔壁房裡中的一位小娘子,這廂將酩酊大醉的萬金全送到隔壁房間中,那小娘子本就病弱,是由父兄帶到城中來醫治病疾的,她一人在房中半昏半迷之間,根本不知有人撬開了房門,將一個男人扶上了自己的床……
後頭的事兒自是不必講了,人家姑娘一家子抓著萬金全那是要就地拜堂,萬金全是個老實人,隻恨自己酒後無德,毀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心痛之下隻得應下婚事,那頭苗向北又將消息告訴給了苗妙,其中緣由自然不會告訴給她,隻說是萬金全變了心,在南京與另一位女子成了親!
苗妙乃是個烈性女子,當下騎馬便去了南京城,才有了後頭大鬨婚宴的一幕,結果那家的姑娘也是沒福氣,她原本身子就弱,這麼一驚一嚇之下便歸了西,萬金全失了愛人,又因著妻子之死,被嶽家人怨恨,杭州是無顏再回去了,隻得留在南京。
苗老爺子見得意的弟子出了這樣的事兒,令得女兒傷心絕望之下匆匆挑了一戶人家遠嫁,從此是愛侶分離,鴛鴦失伴,苗老爺子自然是又氣又恨再也不認他這徒弟了,將鏢局交給大兒子之後,沒有兩年也走了。
之後苗妙喪夫回到杭州城,苗向北對這妹子一直有心有芥蒂,明裡不說暗地裡卻是冷嘲熱諷的不少,苗妙那性子如何受的,便搬去了鐘家拳館,她心裡一直覺著愧對萬金全,不敢去南京見他,萬金全也自覺對不起師姐,對不起妻子,更對不起一直對自己給予厚望的師父,以至的師父憂鬱成疾才早早病故。
他是更加不敢回杭州的,如此這般,二人竟是自那婚宴之後再不曾見過麵,蹉跎了這麼多年,卻是從未將話說開過,若不是有武馨安這一出,隻怕二人這一輩子都要抱著這誤會,進了棺材都不得解惑!
苗師傅說起這事,那是目泛淚光,愛人失而複得自然是幸事,卻是知悉這一切種種竟是至親之人在裡頭作祟,這心中的痛苦是可想而千,武馨安聽了心裡長歎一聲,
“苗師傅與我也是一樣的苦命人!”
都是被至親之人所害,自己是身死還魂,幸得苗師傅還有補救的機會!
當下便拉了她的手道,
“師傅不必傷心,即是狠心害你,便再不是親人,您又何必為了外人傷心,倒不如想想以後同萬師叔如何快活的過下輩子才是!”
苗師傅聞言卻是臉上一紅,連哭都忘記了,眨著一雙淚水洗過的秋水眸子嗔道,
“你這孩子明明是個千金大小姐,怎得倒是做起了媒婆的勾當,操這閒心做甚麼,我的事兒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