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在皇宮之中,裴赫便親眼見過,有那小太監灑水時不慎,將水灑在了大太監的腳背上,當晚上便被人掛在房梁上抽打,沾了鹽水的皮鞭打在赤祼的皮膚上,皮開肉綻,體無完膚,之後扔到冰天雪地裡凍上一日,若是命大不死便撿回來養好再用,若是死了便草席一裹往宮外一抬。
可惜那小太監命不大,轉天就被抬了出去,從此這人便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這世間,宮裡不會有人想起他,便是他那遠在宮外的爹娘多半也不會想起,曾有一個兒子還在皇宮當中。
而那大太監不過就是因著那日裡被主子罵了,心情不好,要尋人出氣罷了!
還有那妙真子身邊,眾大小徒弟勾心鬥角,無所不用其極,在飯裡下毒,有水裡摻藥,煉丹時“一不小”往燒紅的丹爐前推,在師父麵前告刁狀……
而妙真子從不管徒弟們如何你死我活的在背後下死手,甚至還有意縱容,他最愛的事兒,就是每每有新製的丹藥出爐,便讓徒弟們挑一個鬥爭的失敗者,將丹藥灌下去,若是運氣好,不過就是吃了拉上幾日肚子,若是運氣不好……渾身潰爛、五臟出血、肌肉萎縮、筋脈寸斷,甚麼樣的死法,裴赫都見過!
今世裡,那些被弄進詔獄的犯人,貪官有,清官也有,錦衣衛甚麼都不是,隻是皇帝家的狗,如今的皇帝腦子已經被丹藥毒傻了,任由嚴嵩父子糊弄,這朝堂之中但凡不是嚴黨,又與嚴黨做對之人,便會被他們父子借由皇帝之手,送進了錦衣衛的詔獄之中。
而裴百戶這錦衣衛中隱隱已成刑訊第一人的高手,經他手中的犯人已是不少了,這其中有被冤枉的麼,自然是有的,裴赫能做的事便是讓對方死的痛快些!
這世道就是這麼黑暗,隻是他的安安不知道罷了!
裴赫將閉上眼假寐的妻子,抱坐在了大腿之上,扯了一旁的披風裹住,時已近秋,天氣轉涼,他最愛的便是將妻子抱在懷中,為她抵禦冷風……
安安,知曉我為何入錦衣衛麼?
因為我想在這黑暗寒冷的世道當中,為你撐起一片自由自在的溫暖天地!
第二日,武馨安一早便要與肖桂容出城,裴赫卻是得了空,自願為妻子充當馬夫,頂了王勇的位子,換了一身粗布衣裳,紮了褲腳,挽了袖口,趕著馬去往城外,尋那上官鈄。
三人一路問到了上官鈄家所在的小村當中,上官鈄在家中早已等得心急如焚,聽得村口玩耍的小孩兒跑來報,
“叔公,外頭有人找你!”
上官鈄聞聽便猜是武馨安二人到了,由女兒攙扶著,急急忙忙走了出來,武馨安與肖桂容下了車,見上官鈄迎了上來,都上前行禮道,
“上官伯父!”
上官鈄忙請了二人家裡坐,
“二位果是信人,當真來了!”
武馨安與肖桂容笑道,
“即是答應了您,自然是要守信的!”
這廂跟著上官鈄走了兩步,武馨安回頭看向裴赫,裴赫衝她擺擺手,
“我將馬車停好便來!”
武馨安點點頭與肖桂容跟在上官鈄的身後,那上官婷見狀便上來道,
“馬夫,我們家院子大,可將馬車停在院中……”
說罷一指自家院落,裴赫點了點頭,上官婷一抬頭,這才瞧清了他草帽下的一張臉,不由立時呆了,裴赫早見慣了這樣的情景,卻是一言不發,冷著臉將馬車趕往院中停好。
他進去時,武馨安與肖桂容早已與上官鈄說上了話,
“上官伯父,我替您去打聽了一番……你那侄子的官司倒也未必會判死刑,說不得還有轉機,您也不必太過著急!”
“哦……甚麼?”
上官鈄聞言便如將溺之人猛然腳踏著一塊大石一般,
“怎……怎得……您……您是如何打聽到消息的?”
武馨安應道,
“我娘家在刑部有位朋友,替您打聽過了,您那侄子的案子乃是自衛殺人,便是下官判了斬立決,刑部也不會批的,多半會發回重審,若是發回重審,您可想法子尋到那死者的家屬,商議賠付銀兩,隻要那家人鬆了口,縣太爺多半是會改判的……”
如此這般指點一番,上官鈄聽了是感激不已,連連向二人作揖道,
“多謝二位,老漢那侄兒若是能逃過這一劫,必要來給二位磕頭謝恩!”
武馨安擺手道,
“上官伯父不必客氣,不過此事正好遇上,又娘家裡有朋友在刑部,這也是您那侄兒命不該死!”
三人在這處客氣,裴赫緩步過來負手立在武馨安身後,他一身粗布衣裳,做的是馬夫打扮,隻那氣派卻是無人將他當成下人,上官婷紅著臉上前請他坐。
裴赫一言不發,拱手行了行禮,轉身坐到了武馨安身後,這廂聽得武馨安道,
“依我瞧著,您那侄兒多半是不用死的,若是手裡的餘銀,那鋪子倒是一時半時不必賣出,以後也好給上官姑娘做嫁妝。”
上官鈄沉思了半晌,轉頭看了女兒一眼,上官婷咬唇想了想應道,
“父親,若是裴夫人所言不錯,堂兄必是還能回來的,依女兒的意思倒不如賣了鋪子,將家裡的幾畝田地留著,以後他回來也好靠著那幾畝田地給您老人家養老呀!”
上官鈄有些猶豫,
“如此一來,你以後出嫁……”
上官婷應道,
“女兒不在意的,隻要堂兄能平安無事,爹爹以後老有所依,女兒便甚麼都不在乎的!”
武馨安與肖桂容對視一眼,都齊齊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