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你身邊有那懂棋局之人,你問問他便懂了!”
說罷也負手起身,深深看了陸炳一眼,也下了會仙樓,留下陸炳濃眉緊皺,看向裴赫,裴赫暗歎一聲上前低低道,
“大都督,陛下這是不打算動嚴氏父子了!”
說實話一指那棋盤上的棋子,
“國師這一盤起手便是攻勢淩厲,咄咄逼人,可陛下卻是穩紮穩打,一點點引了國師入套……陛下這是要求穩啊!”
即是求穩,那便是不想變了,即是不想變,那便是不想動如今朝中的格局了!
陸炳聽了眉頭都擰成了疙瘩,想了想道,
“我們先出去再說!”
二人這廂便出了西苑,卻是轉頭便去尋了老太監,老太監坐在牆角處的花蔭下,見著二人過來便笑道,
“嘿嘿……可是陛下不想動嚴氏父子?”
陸炳點頭,坐到他身邊問道,
“老祖宗,前頭您讓裴赫傳話的意思可是能明示?”
老太監歎了一口氣,卻是扯了一句風馬年不相乾的話,
“那丹藥效力太好啦!”
陸炳有些沒明白,裴赫卻是先明白了,
“師父的意思可是那丹藥藥效太好,陛下自覺如今龍精虎猛,改心思了?”
老太監點頭,
“嘿嘿……以前皇帝雖說癡迷煉丹,但心裡實則是明白這丹藥越吃身子骨越差的,他已是預料到自己沒有幾年活頭了,便想早做準備,在走之前要除了嚴氏父子,以為後頭的新君留下一個乾淨的朝局……”
這倒不是嘉靖皇帝突然良心發現,覺著自己縱容嚴氏父子謔謔朝堂多年,應該收手了,愛護起兒子來了,而是這新舊交替的最後幾年裡,老君王都要將自己手下一幫子權勢過重的臣子處置一番的,這乃是代代相傳的規矩,便是前頭的帝王再不喜自己後頭的繼位者,這事兒還是要做的,為的就是給新君立威,把刺頭兒剃了,下頭的朝臣才好受新君擺布,這也算是帝王們為保河山萬代的一種心照不宣,代代相傳的法子!
以前嘉靖以為自己命不久矣,便想先下手除了嚴氏父子,如今他服了那丹藥,那是身輕如燕,精神抖擻,猛然發覺自己長生不老有望,這皇帝的位子他還能坐上萬萬年,大喜之下便改了主意,想著說不得兒子死了,他自己都沒死呢,那就不急著改朝換代了,而用順手了的東西他也不想扔了!
陸炳聞言眉頭緊緊皺起,
“難道……那丹藥真如此神奇,真能保人長生不老麼?”
老太監瞧向了裴赫,
“這個嘛……臭小子,你自己便是學醫的,你怎麼說?”
裴赫哼了一聲應道,
“人之精血源自父母,養於自身,感於天地四季,乃是要順應自然的,若是一味縱欲,不知休養生息,隻當光靠著丹藥便可強身健體,長生不老,那便是空中樓閣,水中撈月一般,不過一場空罷了!”
那丹藥是好東西,身體強健之人服用之後再行房事,可保本身腎元不虧,精氣不泄,可皇帝那身子,本就是強弩之末,油儘燈枯,若是服用之後,好好休養說不得還能多活兩年,可他服用之後,隻當真是仙家妙藥,日夜糟蹋自己的身子,那點子藥性對他的身子不過是杯水車薪,卻是越澆越旺,將他最後的一點生命之火都給快速燃儘了!
陸炳忙問道,
“那……依你的意思,陛下如今看著麵色紅潤,精神抖擻,實則是個假像?”
裴赫點頭,
“正是……”
“那丹藥不是仙人密方麼?”
老太監聽了卻是哼道,
“哼!即是仙人靈藥,吃了也要同仙人一樣修身養性,清心寡欲呀,若是似皇帝這樣,再好的藥也無用……”
這一年來花了大筆的銀子煉丹,一月裡廢了好幾十爐,能煉出一顆已是不錯了,皇帝服用之後,便連著召了幾名嬪妃侍寢,那點子藥性全數都給了女人,他自己還剩下甚麼!
老太監看了陸炳一眼,
“小陸子,這道理皇帝不知曉,妙真子卻知曉,嚴世蕃也知曉,還有……景王也是知曉的!”
陸炳一聽立時心頭一動,
“老祖宗您的意思是?”
老太監道,
“即是皇帝沒有幾日活頭了,早做準備的人,便能先下手為強,而你……自己家想想吧!”
陸炳聞言臉上一陣抽搐,做錦衣衛實則跟做太監也沒多大區彆,都是皇帝的走狗,也多是隻服侍一任皇帝,一任皇帝倒了,他們也跟著倒了!
前頭錦衣衛諸位指使揮便是陸炳的前車,這也不難明白,前頭的主子喜歡狗,後頭的主子未免便喜歡,尤其似陸炳這樣的,與嘉靖帝乃是自小的情份,皇帝在時,錦衣衛飛揚跋扈,不可一世,待皇帝崩了,新君忌憚他權重,便是不打壓錦衣衛,必也會想法子打壓他這大都督的!
而若是景王上了位,景王性子暴躁,與嚴氏父子交好,又陸炳為避嫌疑,與兩位王爺都無深交,而如今嚴世蕃又與妙真子勾搭到了一處,前頭妙真子便對陸炳下過手了,如今他們結成了一黨,自己被人清算那是十有八九的事兒了!
想到這處陸炳的臉色便陰沉了下來,
“看來……我如今也是要好好謀劃,應當如何自保了!”
最好的法子,自然便是投了裕王,支持他與景王爭位,隻要裕王登上大寶,景王便隻能灰溜溜去封地做個王爺,自己便能保了如今的權位了!
不過……這也難說,即便是裕王上了位,也難保不會忌憚自己位高權重,同樣也要下手,也不知自己到時能不能有個體麵的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