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赫的名聲在錦衣衛中早就傳開了,這位年少英俊,卻是心思陰沉,心狠手辣的裴百戶,被從宴席上回到北鎮撫司的大都督陸炳,金口一開給調到了南鎮撫司,又提升一級,做了千戶,手下五百緹騎,全司清理錦衣衛上下貪臟枉法,裡通外賊,吃裡扒處之人,大都督又許他臨機決斷之權,百戶以下可先斬後奏,錦衣衛中但凡不服者,皆可拿入大獄中審問!
原本裴赫升了千戶,卻是南、北鎮撫司中資曆最淺的,他前頭還排了九名資曆都比他老的千戶,原本是排在末位的,但論起實權來,這九人都要忌憚他幾分,雖說大都督有命,他隻可處置百戶以下之人,但這些個千戶也好,百戶也罷,手下頭沒有人還怎麼做官兒,若是得罪了裴赫,將手下的兄弟都給弄進了大獄之中,你這千戶豈不是成了空架子?
裴赫年紀輕輕,又剛入錦衣衛不久,便被陸炳委以重任,若說下頭人沒有不服的,那必是假的,不過陸炳在錦衣衛中積威甚重,有他在上頭壓著,下頭的人縱是心頭再不滿,也沒人敢當麵反對。
又有裴赫倒也真有幾分本事,這廂首先著手清理錦衣衛中往事諸案,但凡他所經之事,俱可找出其中行事不規矩之處來,又拿了犯事之人,也是有理有據,有憑有證,便是兄弟們有心幫襯卻都無話可說,事主更是啞口無言,隻得仗著往日的情份,去求大都督開恩,卻是沒一人敢去向裴赫求情的。
金八兩冷眼旁觀卻是有些替徒弟擔心,
“大都督此時正需一把刀,殺一殺錦衣衛中的歪風,可此事了結之後,你在錦衣衛中隻怕已是仇人遍地,以後又如何自處?”
裴赫倒是滿不在乎,
“這世上不缺為強權卑躬屈膝之人,但凡大權在手,自有人靠過來,至於仇人……”
裴赫冷笑一聲道,
“我一乃是秉公辦事,二來……便是當真手軟放過一兩個,難道便不得罪人了?”
乾了這份活兒,順得姑來便失嫂意,這世上的事兒便沒有麵麵俱到的,那便索性誰也不偏幫了!
金八兩擔心徒弟,武馨安卻是不擔心丈夫,她對裴赫笑道,
“以你的性子……便是隻埋頭做事,也一樣不會討人喜歡!”
裴赫性子冷,無心去經營人事,行事又向來不留情麵,不管怎麼做都要得罪人!
本無菩薩心腸,更要行霹靂手段,做個讓下屬懼怕的上司,倒是更符合裴赫的性子!
裴赫這廂是一心撲在公務之上,常常徹底不歸,武馨安心眼兒再粗,也是明白如今情勢轉險,一個弄不好一家子都要遭殃,於是便收了性子,每日裡足不出戶,一心養著虎妞,隻她雖說是足不出戶,卻也沒閒著,那是連著寫了不少信,由錦衣衛的信使送去了東南。
那大慶外海的海麵之上還飄著一支船隊呢,若是這處當真情勢有變,武馨安便預備著一家子去往東南,到海上做海盜去,之後還可在那海上尋一個小島,又或是乾脆去日本島上挖金銀礦,總歸不能守在這處,等著一家子倒黴!
不過那都是最後一招了,時下之人,但凡有些出路,都不想背井離鄉,跑到海外去謀生的!
日子便在這表麵平靜如水,下頭暗潮湧動之中一日日的度過,這樣的日子過上了差不多一月,這一日半夜裡便有人來敲了裴府的大門,
“夫人,外頭有一名女子求見!”
半夜裡被吵醒的杜鵑聽得外頭護院稟報,披了一件外衫便來見武馨安,這一陣子裴赫都是在南鎮撫司辦差,已是好幾日都未回來了,武馨安都是親自帶著虎妞睡,聽得外頭杜鵑的聲音,便起身問道,
“是誰?”
杜鵑在門外小聲應道,
“是……是個日本女子……說是……叫千葉……”
那日本女子的漢語說的不好,口音極重,護院們勉強聽懂她叫做“千葉小美”,尋夫人有極重要的事情。
“千葉小美?”
武馨安眉頭一皺,
“她不是在裕王府麼,怎麼會來尋我?”
她不知曉,杜鵑自然更不知曉了,隻能小聲問道,
“夫人,可是要見她?”
武馨安想了想應道,
“你帶她到書房之中,我在那裡見她!”
杜鵑依言去了,武馨安看了看小床上熟睡的虎妞,出去叫了關媽媽進來陪虎妞,自己則披了一件長衫,匆匆去了書房。
“夫人!”
一身裕王府侍女服的千葉小美在後院的書房見著武馨安,噗通一聲便給她跪下了,
“夫人……求求你,救救她吧!”
武馨安一愣,
“救誰?”
千葉小美白皙的臉龐上全是清淚,
“上官……上官夫人,求求您……救救她!”
“上官婷?”
武馨安一臉的驚詫,
“她怎麼了?”
千葉小美的漢話極不利索,一激動起來竟是說起了嘰哩哇啦的東瀛話來,中間又夾了一些中原漢話,武馨安費了老大勁兒才聽懂,原來上官婷的肚子在今兒晚上發動了!
武馨安奇道,
“她人在裕王府,身邊必不會缺人,怎麼會找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