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提起一樁往事,前朝曾經有一名士去到遙遠的外族,將所見所聞寫成一本書,後來有人發現了這當中有利可圖,不到半月便收走了他寫的、包括其他書齋請人抄寫的市麵上流通的所有書。
秦彥聽了,表情卻未變,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什麼世家,但他清楚人為了利益能做到什麼地步,這種事,自然有可能發生。
“大人,我認為,天下大事,無有一件能一朝而成,其中尤以事關百姓、天下蒼生為最。”
他神色平靜,不改自己所想,一字一句,不卑不亢。
“隻要事情是對的,那就總要有人去做,就算這件事窮儘一生也不能做成,但我做的事情,總有被人看到和認可的時候。”
“一代不行就兩代,兩代不行就世世代代,人生在世,功名利祿隻是眼前的財富,思想上的枷鎖。”
“讀書人有讀書人的人間正道,要青史留名,為萬世開太平。”
林大人反問他:“你認為你能做到?”
秦彥卻反問:“大人燒過地嗎?”
“燒地無需點燃每一根草,隻要一點火星,火勢就會蔓延,為了不燒太烈,尋常都選沒什麼風的日子,若是有風,火會呼啦啦的燒起來。”
“就算一日下雨,隻要不停地投下火種,東風到時,總有燎原之日。”
林大人沉默著,看了秦彥許久。
“你知道,你今日做的這第三首詩,如果不是在這小小的詩會上,而是放到京城,被有心人知道,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嗎?”
林大人沒有說是否支持他的觀點,而是轉移話題:“你想過後果嗎?”
他的神色與剛才閒聊一般不同,嚴肅了幾分,語氣也隱含氣勢,讓人能感受到一絲壓力。
“京城那樣的地方,一把豆子丟出去,能打出一群讀書人,達官顯貴、滿朝文武,有幾個不是讀書人,有幾個不算是你口中的‘士’?”
“無論你心中怎麼想,日後又打算怎麼做,你若是不肯定他們的地位,他們就絕對不會認可你,到時候,你覺得是與他們對抗更重要,還是你口中的‘開民智’更重要?”
秦彥沉吟半晌,明白了林大人的意思。
過剛易折,除非他此生不入仕,否則無法避免要與一些人打交道,為官有為官之道,隻想當一個清官,和想當一個能做成事的官,這兩者可是天差地彆。
他深深的朝著林大人行了一禮:“多謝大人提點,晚輩受益匪淺!”
林大人見他不是死腦筋的頑固不化之人,心下滿意,表情輕鬆了不少。
“無妨,你如今還年少,正是讀書的時候,日後就會慢慢明白了,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有時候懂得變通不是一件壞事,重要的是不要忘記你真正要做的事。”
“為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折了自己,那就太蠢了,現在有些話傳出去,不過可以說一句‘年少輕狂’,日後可就不一定了。”
秦彥再度道謝。
兩人已經聊了許久,秦彥才得以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