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蠻去何秀才處讀書識字將近十天了,林晚宜每天陪她一起用早膳,再由沈意遠將她送到何秀才家門前。
今兒林晚宜沒起得來,甚至蠻蠻進內室來找她的時候她還迷迷糊糊的,隱約聽見沈意遠放低聲音說了什麼,之後蠻蠻就收了聲,嘟著小嘴在她臉邊上輕輕地親了兩下。
他們父女倆出去時的腳步應該放得很輕,林晚宜連推門聲都沒聽見就又陷入香甜夢鄉了。
屋外有翠竹,緩和了夏日炎熱,竹影自雕花窗中斜灑進來,清潤而斑駁。
沈意遠單手執書卷,清風吹皺書卷,枝搖影動,竹聲沙沙。
林晚宜一睜眼就看見他側身坐在窗邊,纖長的葉影落在他半垂的睫上,光影躍動,似謫仙。
心口跳得有些快,不爭氣地被他迷住了,也忘了睡前跟他賭氣的事情,癡癡看了好一會,直到忽明忽暗的日光看得她眼睛發酸才出聲:“彆在窗下看,傷眼。”
暈紅的眼尾透著柔媚,微啞的軟綿聲音比窗外竹聲更悅耳。
沈意遠將沒看進去幾個字的書卷隨意擱在案上:“不礙事,隻捧著沒有在看。”
淺笑著從竹影下走出,帶著清爽的陽光氣息坐到床榻邊沿,撥開林晚宜頰邊微亂的碎發,溫聲問,“買了你喜歡的小餛飩,燦燦想現在吃還是再躺一會兒?”
昨天陪蠻蠻在荷花塘邊玩了大半夜,夜裡又折騰胡鬨了半宿,肚子早空了。
“要再躺一會兒也要現在吃。”
“好。”
沈意遠去門邊吩咐外頭的人做事。
趁他走開,林晚宜抬手揉開眼底因打哈欠而起的水霧,深吸幾口氣,昨夜的怨氣逐漸恢複,擺了張臭臉給沈意遠看。
沒有因為她心情的反複而意外,沈意遠眼底笑意還更濃了些,去桌邊倒了杯溫茶過來:“小餛飩一會兒就好,燦燦先清清口吧。”
氣歸氣,也沒到能把肚子氣飽的程度,餛飩得吃,口得漱。
林晚宜倚著床靠半坐起來,就著沈意遠的手清了口。之後不留情麵地側身躺下,隻留個背影給他,哼著說:“不想搭理你。”
昨夜她那般配合,予取予求,就是想哄他聽話,結果緊要關頭他還是忍住退了出去。
不用說,蠻蠻的弟弟妹妹是沒指望了。
沈意遠勾起她散亂的青絲,繞在指尖把玩著,心平氣和地跟她講道理。
“剛懷蠻蠻時吃了多少苦,吃不下睡不好,因為常流淚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燦燦難道忘了?”
“生產對母體損耗極大,我們有蠻蠻就夠了。”
“燦燦。”
說來說去就是這些,這些年林晚宜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卷起被子到最裡側,捂住耳朵不聽他嘮叨。
“你就是嫌我麻煩了,嫌我懷蠻蠻的時候天天纏著你。”
說不過,開始無理取鬨了。
“確實麻煩。”意外的,沈意遠沒有反駁。
“你……”他不按常理來,林晚宜反而找不出話說。
因為她知道,他才不會嫌她麻煩。
擰著秀眉扭頭瞪他:“你真壞,下回蠻蠻吵著要弟弟妹妹的時候不幫你說話了。”
沈意遠忘不掉她生產那日水裡撈出來般的疲憊模樣,歎聲道:“燦燦容我一回私心吧。”
他舍不得她。
林晚宜隻覺得自己要溺死在他滿含情意的眸中,認命地回到他身邊,把臉埋進他掌中:“好嘛,不提就不提。”
她是不提了,蠻蠻可沒消停過。
滿月後,孩子能見風了,劉婆婆常帶著小孫女出來走動,也喜歡在蠻蠻他們下學時抱著小孫女和他們幾個小的說笑。
蠻蠻看著劉婆婆懷裡的小嬰兒,再看看身邊玩伴都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一天能跟沈意遠提五六次弟弟妹妹的事情。
為什麼不找林晚宜的麻煩?
因為劉婆婆的小孫女實在太招人疼了,總能讓林晚宜回憶起蠻蠻還在繈褓裡的時候,心癢得厲害,直接跟蠻蠻說了實話,說她也想幫蠻蠻,說沈意遠不願意幫忙。
他有私心,她也有,就盼著蠻蠻能說動她爹呢。
沈意遠幾乎沒有對蠻蠻說過“不”字,這次卻堅定明了地說了不行,一點餘地沒留。
蠻蠻說不動他,林晚宜也沒閒著,嘴上雖然不提了,夜裡卻暗暗在床榻間使力。
她心裡想的是讓沈意遠失控忍不住,可每回都是她先失控得忘了目的。
隻有一次,是她抱過劉婆婆家孫女後實在太饞了,抱著蠻蠻親了好久也不解饞,憑著這股饞勁兒,床榻間纏得沈意遠沒把持住。
昏昏欲睡卻還記著醫書上有關易受孕的注解,將軟枕墊在腰後,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才肯讓沈意遠抱著去沐浴。
溫熱的水浸著,困意散了,盼了好久的事情終於得逞了,她壓不住翹起的唇角,玉白的藕臂圈住沈意遠的脖子:“蠻蠻的名字起得好,夫君再想一個吧。”
已經想著取名字的事了。
“燦燦,你是不是忘了算日子。”沈意遠不忍打擊她,但是這事情不能給她希望。
“什麼日……”林晚宜沒了聲音,笑容也凝住了。
日子從來都是沈意遠在算,她不是忘了,而是壓根沒記得過。
“這回真的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