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仰見春台(七)(1 / 2)

東廠觀察筆記 她與燈 8421 字 10個月前

“有娘娘護著奴婢,奴婢怕什麼?”

寧妃搖頭,“是你聰慧,若不是你想到入尚儀局這個法子自證清白,我們楊家這回,就難了。”

楊婉攪著腰上的懸玉線,低頭輕聲說道:“本來就是奴婢的錯,奴婢自救而已。”

寧妃握住她的手,往自己的懷裡捂。

楊婉忙退了一步,“娘娘……不用,奴婢不冷。”

寧妃拽住她想要縮回去的手,偏頭看著她的眼睛,“你彆動,姐姐問你,你……從前在家的時候,喜歡那個人嗎?”

楊婉愣了愣。

說起來,在對楊婉與鄧瑛的事上,寧妃的態度比楊倫要平和得多,以至於楊婉不太想搪塞她。

“談不上喜歡,奴婢還沒有喜歡過誰……”

寧妃捏了捏她的手,“你都十八了。”

十八,多年輕啊。

楊婉在心裡感慨。

要說她在現代活了快三十年,人生中白雪皚皚,情史乾淨地連一個字兒都寫不出來,資深性冷淡,全職科研狗,這要擱這會兒,不得跟政(Hexie)府要一座牌坊。在現代怎麼就會被四方喊殺,卑微得跟自己真就是個禍害一樣。

所以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文本是怎麼產生的?內涵又是怎麼演繹的?

這樣一思考,女性風評被害史的領域,好像又可以添一個解構主義的研究方向了。

她思緒跑偏了,沒顧上答應寧妃。

寧妃見她不說話,便挽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算了,姐姐入宮的時候,你還是幾歲的小丫頭,你長大了以後,姐姐也很難見到你,好多話都不能聽你說,如今你進來也好,張洛這個人,是父親定下的,那會兒姐姐年紀輕,看不出什麼,也不能說什麼,如今姐姐有了些力氣,你再陪姐姐一兩年,讓姐姐慢慢地給你挑,一定會尋到一個合你心意的好人,但你要答應姐姐,一定要護好自己的名聲,如果不是真的喜歡那個人,就不要再與他糾纏了。”

楊婉垂下眼睛,“若是喜歡呢。”

寧妃沉默了一陣,輕聲道:“不要和那樣的人,在宮裡走這條路,婉兒,你最後不會開心的。”

不知為何,楊婉覺得說這個話的女人,似乎也不是很開心。

她不想再讓她不好受,於是抬頭衝她露了一個笑容,“放心,奴婢知道。”

說完彎腰牽起易琅的手,隨著寧妃往宮內走。

地上的雨水還沒有乾,踩上去便有鏡麵破碎的聲音。

楊婉朝著地上深黑色的影子,輕聲說道,“娘娘,奴婢有的時候覺得,清白貞潔原本就是碎的,不管我們怎麼說都是沒有意思的。”

寧妃側頭看向她,“你怎麼會這樣想呀,姑娘的名節多麼重要,人一輩這麼長,若是一直活在彆人的指點裡,多不好受啊。”

楊婉搖了搖頭,“再乾淨的人,也會被指點。人們不是因為我們有了過錯才指點,而是指點了我們,才能顯得他們是乾淨的人。”

寧妃聽罷怔了怔,不由在庭樹下站住腳步,端看楊婉的眼睛。

“你這回進宮來,我就覺得你說話做事和哥哥他們說得很不一樣。這幾年……”

她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該不該開口問她。

“嗯……這幾年你在家裡,是過得不好麼……還是母親和哥哥對你不好?”

楊婉忙道:“不是的娘娘,他們都對我很好。”

寧妃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可是,你怎麼說話像含著雪一樣,陡然聽著到不覺得,可細細一想,竟冷得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姑娘說出來的。”

“……”

這話看似在試圖戳破她,事實上卻很溫暖。

楊婉解釋不了,好在此時寧妃身邊的宮人合玉從殿內走來問道:“娘娘,今兒婉姑娘還在我們宮裡歇下麼?”

寧妃回過身點頭道:“是,陛下現下在何處。”

合玉回道:“去瞧皇後娘娘去了。”

“好,知道了。”

寧妃應了一生,回頭拍了拍楊婉的手背,“今晚與姐姐一道歇吧。”

楊婉點頭,“是,不過等明日,奴婢還是回了薑尚儀,回南所去吧。在娘娘這裡住的日子長了,對您不好。”

“不必的,姐姐既然去皇後娘娘那裡求了恩典,讓你在我宮裡留幾日,你便安心地留著,易琅看見你就開心,你能多陪他玩玩,姐姐也高興。”

楊婉正要說話,見腳底下的小人又拽著她的袖子來回晃蕩。

“姨母姨母,你再變小人兒看看嘛。”

楊婉雖然從來沒想過生小孩這件事,但是她對軟糯糯的孩子真的是沒什麼抵抗力。

看著他像個小團子一樣在他身邊撲騰,便蹲下身摟住他的腰一把把她抱了起來。

“小皇子喲,你把奴婢的頭都要搖暈咯。”

寧妃忙伸手替她托了一把易琅的胳膊,出聲問她。

“婉兒抱得住嗎?聽說你的脖子傷得很厲害,這孩子如今又重了好些。”

楊婉攏了攏易琅的衣領,“早就沒事了娘娘。走,我們進去,奴婢變小人兒給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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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夜裡,地上反潮依舊反得特彆厲害。

宮人們在內殿燒艾草熏床。

楊婉把易琅抱在膝上,用幾個小魔術哄得他咯咯咯地笑了好一會兒。

乳母過來催好幾次都舍不得去丟開她,後來竟然趴在楊婉懷裡睡著了。

寧妃坐在一旁剝了好些栗子給楊婉 ,說看她喜歡吃堅果,今日又叫人拿了幾罐給她。

楊婉吃了一顆寧妃剝好的栗子,見她又推過來一大把,之後也沒再多說什麼,接過她懷中的孩子,走到地罩後去了。

楊婉看著眼前的栗子,試著回想了一寧妃的生平。

寧妃生平不詳,具體死在哪一年,也沒有特彆明確的記述,隻知道,她是婧和帝朱易琅的母親,後來好像是犯了什麼錯,被皇帝厭棄了。婧和帝登基以後,也沒有給她準追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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