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婉脫口道:“我走了,易琅怎麼辦。”
說完即心驚。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經默認了寧妃的壽數不會太長。
寧妃聽完卻拍了拍她的手,“他有他的命,會平安的。”
楊婉聽完這句話,忽見窗邊略過一道寒鳥的影子。
似有絕望之意,想要撞破虛空,楊婉無意將它看清,反而下意識地背過了身。
***
貞寧十三年正月初十,陛下親自往稱承乾宮探視易琅,楊婉和宋雲輕一道站在成乾門的外麵,終於在午時,聽到了禦旨的內容——黃然判斬刑,其餘講官發司法道受審。
刑部遣人去接的時候,這些人人個個如從地獄升天堂般欣喜。
而刑部接手這個案子以後,將詔獄裡審出的大部分莫須有的罪名都推翻,一樁一樁審結得飛快。
另外還有一道旨意,是下到內廷的。
包括鄧瑛和張洛在內的數十個對易琅進行訊問的欽差,全部被處以十杖。
楊婉再次見到鄧瑛,是在正月十四的這天晚上,內東廠的內衙之中。
內東廠的內衙麵闊隻有兩間。
外間是正堂,裡間就是值房。
值房內沒有陳設,隻擠挨著放著一張矮床,三四個墩子,一張桌子。
鄧瑛坐在窗邊上,翻看看楊倫寫的《清田策》,兩個廠衛坐在一邊剝花生,其中一個道:“督主看什麼呢,看了個把時辰了。”
另一個輕道:“戶部寫的《清田策》。”
“南方清田,我老家的田產要遭殃咯。”
“你家的田產多嗎?”
那人擺手道:“幸而也不多,老家剩下的人,也不大想照顧,如果能賣出去,倒也還好。”
“那得看,是個什麼價錢。”
說完忽聽鄧瑛咳了幾,說話的人忙站起身道:“督主要水麼。”
鄧瑛放下策文,試著力站起身,“我自己倒。”
那人忙殷勤過來,“還是我來伺候您,那日要不是您親自去武英殿,這遭殃就屬下了。”
“噓——”
旁邊的廠衛一麵拽他的衣服一麵朝門口看去。
那人還不明就裡,“彆拉我,都知道我們督主好,和那些牛鬼……這這……楊女使。”
說完,噌地一站了起來,一邊拍身上的花生皮,一邊拽著旁邊的人掩門出去了。
楊婉今日穿了一身水綠色的大袖衫,肩上係著如意紋繡的月白色雲肩,鬆鬢扁髻,簪著一根翡翠玉簪子。與平日著宮服的模樣倒有些不相似。
“怎麼到這裡來了。”
楊婉扶了扶玉簪子,“陳樺讓我來問問你,好些了沒,若是好些了,後日去他那兒湊鍋子呢。”
鄧瑛道:“他怎麼不自己來。”
“哦,他怕他過來,像是巴結內東廠似的,就……”
“宋掌讚會讓他使喚你啊?”
“你……”
楊婉看著鄧瑛坐在燈下,一本正經地分析,忽然有一種想蹦上去捏他臉的衝動。
“我跟他討的差事,行了吧。”
鄧瑛似乎是聽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但卻下意識地“啊?”了一。
“你……”
楊婉坐到鄧瑛身邊,“你信不信……”
“嘶……”
楊婉無意間碰到了他好沒好全的傷處,他一下子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氣。
楊婉忙站起身,“完了,我碰到哪兒了?”
鄧瑛梗著脖子沒出,卻下意識地拿起楊倫的《清田策》往腿根處擋去,這個動作到是讓楊婉想起了第一次進到他的居室。鄧瑛坐在床上,也是這般僵硬地舉著一本書。
“坐我對麵,好嗎?”
他說著,輕輕地換了一個坐姿,“要不要喝水。”
楊婉明白他在岔話題,便接過話道:“要。”
鄧瑛伸手倒了一杯茶遞給楊婉,自己也斟了一杯。
“殿下好些了嗎?”
“好多了,所有人裡,就屬你的傷病,養起來最難了。對不起啊,我給你們出餿主意,又害了你。你要是覺得想不通……”
她說著伸出一隻手,“要不要打回來。”
鄧瑛搖頭笑了笑,將一顆雕芙蓉的翡翠玉珠子放到楊婉的手心,“給你。”
楊婉一愣,又聽他道:“養傷的這幾天雕的,也是定珠,可以穿在你的另外一塊玉墜上,這是中和殿殿頂更換鎮獸獸眼時留下的一點餘料玉,玉質是好的,就是我不太會雕玉,有些地方刻得不好。”
楊婉將珠子移到燈下,那顆珠子不及指甲一半大,卻精細地雕出了芙蓉花的花蕊和花瓣,玉雖溫潤,卻比木頭易碎難雕,她小的時候學《核舟記》的時候,隻是驚歎古人精妙的工藝,如今手裡就捧著這麼一樣精工之物,心中除了敬佩之外,還有收到禮物的歡愉。
“大明手工一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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