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獨住碧城(四)(2 / 2)

東廠觀察筆記 她與燈 6874 字 10個月前

廠衛聽他這樣說,這才退到了宮道上。

鄧瑛忍著疼朝後退了一步,再揖道:“尚儀恕罪。”

薑尚儀蹲身回禮,而後方道:“鄧廠督,尚儀局在我手裡,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司禮監在老祖宗手裡也是一樣。宮中千百張口,除了要吃飯之外,也要經營家族,我們都是苦命的人,否則也不會把自己鎖進來,既然進來,那便是要為外麵的活人爭一口氣。你把司禮監的財路全部斷掉,有沒有想過,會有多少人恨你。”

鄧瑛聽完垂首應道:“鄧瑛明白。”

薑尚儀歎了一口氣,“我是一介女流,目光短淺,你若覺得我說沒有道理,就當我沒有說過。但楊婉是個很聰明的人,她看事情看得很細,也很透。拿捏要害,招招精準。我很喜歡他她,現而今她還收著收斂著,我很擔心,她日後也會跟你一樣,被自己的聰明害死。你要明白,宮裡什麼樣的人都容得下,就是容不下過於聰明的人。”

這番話說到這裡,才真正見到了底。

鄧瑛和薑尚儀都不知道,所謂的“過於聰明”其實並不來自於現有的文明,是後人對前人的綜合性思考,批評性定性。這種“聰明”從一開始就是高高在上的。然而,它的優越性隻是存在於精神層麵,事實上,它根本“生不逢時”,隻會帶給楊婉獨坐高台,與人結緣而終究無果無望之感。

她之所以收斂,是因為曆史的厚重感還沒有完全被人的鮮活壓過去。

而“活人”碾壓“故紙”的契機在什麼地方呢?

五月初一,楊婉一直在等待的“鶴居案”終於發生了。

這一日傍晚,楊婉正與鄧瑛一道在內學堂裡寫字。

楊倫走後,他在內書堂的值日,便大部分轉給了鄧瑛。鄧瑛雖然身兼秉筆和廠督兩任,事務極其繁忙,但他還是很願意抽出時間,給內學堂的閹童們多講授一些。

此時內學堂已經散了學,除了兩個留下來默書的閹童站在門廊下誦讀,堂內就隻剩下楊婉和鄧瑛兩個人。楊婉這幾日在替胡司籍編撰要拿給漢經廠重印的書錄,胡司籍要得緊,她已經沒日沒夜地弄了三天了。

鄧瑛難得地在讀內學堂的授本,偶爾提筆標注,楊婉就坐在他對麵,埋著頭一聲不吭地奮筆疾書。

鄧瑛忍不住矮下書看她。

楊婉一旦開埋首紙堆,就有一種開弓沒有回頭箭的架勢,手邊一杯茶,茶邊放一把堅果,寫一段時間之後,會習慣性地拿筆杆子戳戳她自己的額頭。

就在她戳額頭的時候,李魚突然從外麵撞進來,一下子摔在門口,頓時把鼻子磕出了血。

楊婉受驚,額頭上立刻筆杆劃出了一道紅痕。

她忙抬頭朝李魚看去,一麵掏自己的帕子給他,一麵問道:“你乾什麼?”

李魚摁著鼻子爬起來道:“出事了!出了要翻天的大事了。”

鄧瑛起身道:“慢慢說清楚。”

李魚摁著自己的胸口道:“二皇子將才差點被一個乳母遊桂春勒死!延禧宮沒拿住人,現而今這個遊桂春不知道逃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姐姐讓我過來找你,叫你先暫時彆回五所,去承乾宮,北鎮撫司已經抽調了一個衛的人進宮,五所已經封禁了,我過來的時候,四大門也已經全部戒嚴,連今日內閣會揖的官員們,也通通不能出宮。”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傳來廠衛的聲音。

“督主,您在裡麵嗎?”

“我在。”

“陛下傳召您即可去養心殿。”

“知道了。”

鄧瑛正要走,卻見楊婉怔怔地坐在書案前,筆尖的墨水低下來,把她將寫好的書錄沾染了一大半。

“楊婉。”

鄧瑛喚了她一聲,她這才回神,手上的筆卻當的一聲落地。

鄧瑛蹲身替她撿起來,放到她手邊的筆架上,“你擔心……”

“鄭月嘉……”

她直呼出了鄭月嘉的名字。

她的預感果然是對的,曆史上那個模糊的“宮人”如今有了名字——遊桂春,甚至有了來曆,可以通過東安門外的奶(和諧)子府查到她的年齡和籍貫。

鄧瑛輕聲道:“你先不要慌,既然是乳母行凶,不光司禮監的令差太監,奶府和挑送的地方都要接受審查。你讓我先去看看,等我看清明一些之後,再跟你說,你回承乾宮去。”

楊婉抬起頭道:“你查到了始末一定要來告訴我,這件事情有可能不像表麵上那麼簡單。”

“好。”

鄧瑛站直身對外麵道:“覃千戶,你送楊掌籍回承乾宮。”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對楊婉對鄧瑛對張洛都是一個很大轉折。尤其是對楊婉。感謝在2021-01-24 23:25:48~2021-01-25 22:33: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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