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婉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傾,手指和腳趾瞬間摳緊,卻根本抑製不住喉嚨裡的慘叫。
“彆再打了……求求你……”
張洛將鞭身放在楊婉的肩膀上,哪怕是如此輕的接觸,楊婉還是不由自主地驚顫了一陣。
“是我在問你。”
“是……可是……你難道不想知道,你是被誰利用了嗎……”
張洛的眼底閃過一絲不解,他不明白刑架上的女子明明很害怕,也確實痛得渾身亂顫,為什麼還能與他在言語背後博弈。
“利用?什麼意思。”
楊婉好不容易從那一鞭的疼痛中緩平呼吸,“是何掌印……讓你這麼問的嗎?”
張洛一愣,楊婉卻捕捉到了他眼底轉瞬而過的那一絲慌亂。
“你就算會往鄭秉筆受寧妃指使這個方向上去審問,但也絕對問不出寧妃與鄭秉筆是否有私情這個問題。張洛,你想一想,為什麼告訴你這件事的人,自己不去陛下麵前告發,而要讓你來審我?”
“……”
張洛沒有回答,楊婉趁著這個空擋,提聲補道:“桐嘉書院那件事,過了不到一年,你就忘了嗎?”
張洛背脊上生出一陣寒意,赫然見刑架上的楊婉正看著他,他被那道同情的眼神刺到了,對左右喝道:“再抽她十鞭!”
楊婉聽到他口中的這個數字,幾乎絕望。
她的確害怕那種令她失態的疼痛,但她更怕自己受完那十鞭以後會在張洛麵前崩潰掉。
張洛這個人,真的可以令人背叛掉一輩子的精神信仰。
楊婉此時終於明白,“幽都官”這個稱謂並不是調侃,而是真的有人赤(和諧)身(和諧)裸(和諧)體地去煉獄走了一遭,出來之後,才給他畫了這麼一個鬼像。
張洛回身走到高椅上坐下,眼看著楊婉身上的囚服被鞭子打爛。
四鞭過後,她就已經幾乎哭喊不出聲,聳動著肩膀從鼻腔裡發出了一陣某種不似人類的聲音,如幼獸驚懼,又像雛鳥的弱鳴。
“停。”
校尉應聲讓開。
“現在願意說了嗎?”
楊婉心肺欲裂,開口已經有些困難,“張洛……讓我吃點東西吧……”
這一句話是用氣聲說出來的,“或者讓我喝一口水……”
“你還想拖延到什麼時候。”
楊婉孱咳了幾聲,“求求你……”
張洛抬了抬手,“讓她喝一口水。”
校尉丟了鞭子,從木桶裡舀了一瓢水遞到楊婉嘴邊。
楊婉顧不上肺痛,小口小口地將木瓢裡的水全部喝完了。
她憑借著這一絲冰涼收攏起最後的一點點理智,斷斷續續地張洛說道:“張洛,你將我刑訊至此……若我真的招認,寧妃……與鄭秉筆有私,你……你敢向陛下呈報嗎?這對陛下而言,是……奇恥大辱,寧妃和鄭秉筆一定活不下來……至於你……你也未必能活下來。張洛……不要被司禮監利用,明白嗎?”
她說完這句話,腦中最後的拿一根弦終於被渾身的痛楚繃斷了。
再開口時,眼淚已奪眶而出,終於吐出了人本性中的脆弱。
“饒了我吧,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
她悲哀地看向張洛,淚水打濕了臉上的頭發。
年輕而漂亮的皮囊,即便因為疼痛而顯得有些扭曲,卻依舊是動人的。
“把她放下來。”
“是。”
校尉應聲解開她身上的綁縛,失去桎梏之後,她就像一片雲一樣,輕飄飄地落到了張洛腳邊。
“你為什麼對人這麼殘酷……”
她問了一個根本沒有必要問出口的問題,張洛也沒有回答。他蹲下身反問道:“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你不恨我嗎?”
“恨,但也不全是恨。”
“為什麼。”
“因為……鄧瑛跟我說過,北鎮撫司雖如地獄,但也未必不是無勢之人的申冤之門,是貧民奴仆聲達天聽的一條路。在這一處上,他說……你應該做得還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的一章對瑛瑛和婉婉很重要,可能也要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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