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蒿裡清風(七)(1 / 2)

東廠觀察筆記 她與燈 9591 字 10個月前

秋闈考試結束以後, 京城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順天府書市卻沒有隨著秋考的結束冷清下來,等著放榜的考生趁著天氣轉晴, 三三兩兩地結伴出來在書市上閒逛。

東大街上一時車馬入織,熱鬨得好。

清波館卻大門緊閉,門上貼著的封條引得好些人駐足議論。

“怎麼單單就清波館被封了呢?”

一個考生看著門上的封條詫異地問道。

他身旁的人應道:“聽說還是鎮撫司帶人來封的, 不僅封了店,連裡麵的人也帶走了。”

“怕不是又要鬨文獄了。”

兩人一麵說, 一麵聯袂走入東公街口的麵攤子,放下包袱倒了兩杯茶,暖烘烘的茶煙熏濕了兩人的鼻尖兒, 兩人捧著茶望著地上的乾霜, 其中一個忽道:“還有好幾日才放榜,你的棉衣帶夠了嗎?”

“就擔憂不夠呢。這天啊,有日頭都冷。”

“是啊,還乾得厲害,今年冬天也不知道怎麼樣呢。”

“哎……”

兩個人合歎了一聲。

其中一個放下茶杯說道:“連年年生都不好,我們南邊的書院個個都撐不下去了,如今連這京城裡的書館都說封就封, 也不知道,撥給地方學政的錢,進了哪些狗的嘴……”

“噓!”

對座的人連忙打住他的話, “行了, 考個功名不容易,防著嘴禍欸。”

兩人不再說話,向攤主各自要了一碗清湯麵。

覃聞德坐在最靠近火爐的位置上,風卷殘雲般地吃完麵, 轉頭對攤主道:“再來一碗,不要澆頭了。”

鍋裡的清湯麵剛剛下鍋,麵攤上的人都守著攤主舀澆頭。

攤主趁著挑麵前的空擋看了覃聞德一眼,“覃千戶,您今兒吃第四碗了。”

這個“稱謂”一出來,將才那兩個說話的人抓起包袱拔腿就跑。

“欸欸欸!麵不吃了!”

攤主追人未果,甩著抹布回來,“也是晦氣。”

覃聞德把錢往桌上一拍,爽快道:“他們那兩碗給我。”

攤主無奈地笑笑,“您照顧我生意我開心,但您彆一直坐這兒吃啊,你上前麵轉轉去,也像是在辦差的樣兒啊。”

覃聞德道:“您老得了吧,我現在這身份,還用得著自己辦差。”

攤主笑著點頭,端了兩碗沒澆頭的清湯麵上桌,“吃吧吃吧。”

覃聞德將要動筷子,忽見麵前落下一道人影,他抬頭看了一眼,忙不迭地站起來,架在碗上的筷子應聲掉到了地上。

“哎喲,督主。”

鄧瑛彎腰撿起地上的筷子,放到他手邊:“坐吧。”

覃聞德見鄧瑛懷裡抱著一摞書,便用手擦了擦桌上的油汙,“督主您放這兒。”

“好。”

鄧瑛放下書,挽袖倒了一碗茶。

覃聞德道:“督主買這麼多書啊。”

“嗯,順便買的。”

他說著低頭喝了一口茶,覃聞德看著自己麵前的兩碗麵,忙推了一碗給鄧瑛,“您吃碗麵吧。”

鄧瑛笑道:“既然端來了你就吃吧。”

覃聞德道:“屬下跟這兒守著,已經吃了四碗了。”

說完打了一個嗝。

鄧瑛見此搖頭笑了一聲,將碗挪到自己麵前,起身去臨桌取了一雙筷子回來。

那邊攤主舀來一大瓢澆頭,“廠督啊,您吃,若不夠我再給您挑。”

覃聞德吸著麵偷偷笑了一聲,壓低聲音道:“督主,您這性子好的,連這些人都沒個懼怕。”

鄧瑛和開麵上的澆頭,“人盯得如何。”

“哦。”

覃聞德忙放下筷子正色回道:“龐淩那個人,昨兒就出了一趟宮,哪也沒去,就來了清波館,眼看著北鎮撫司拿人封店,人嚇得跟喝了狗尿一樣,騎個馬也險些摔下去,今兒辰時他又來瞧了一次,混在人堆裡不敢到館前去。督主,這清波館被北鎮撫司那些人圍得跟鐵桶一樣,裡麵到底有什麼啊。”

鄧瑛輕道:“你們隻管看好龐淩,不要因為清波館的事與北鎮撫司接觸。”

覃聞道:“照理,我們東廠是該監察他們的。這回查封清波館,您讓我們避著,鎮撫司那夥人還真當我們是怕他們,得意得跟什麼一樣。”

鄧瑛笑笑,“吃麵吧,吃了回內廠。

覃聞德扒拉著麵碗道:“您這麼急著回去啊,屬下們可把家具給您搬進宅子裡去了,您不趁著早去看看。”

鄧瑛看了一眼天色。

“今兒不早了。”

覃聞德想破頭也想不到,鄧瑛著急回宮,是為了替楊婉修屋頂。

承乾宮這邊剛過午時,天雖冷,日頭卻很大。

合玉站在樹冠下麵,用手搭棚朝硬山頂上看去。

鄧瑛穿著灰色的短衣,綁著袖口,正與下瓦的工匠說話。

承乾宮的內侍領炭回來,見合玉仰著頭站在庭中,也跟著抬頭看了一眼。

“嘖……玉姐姐,這是……鄧廠督?”

合玉脖子已經有點僵了,也懶得說話,怔怔地點了點頭。

那內侍放下炭筐子湊到合玉耳邊道:“我聽說,司禮監的那些隨堂太監,如今都不敢在廠督麵前造次,咱們婉姑姑,這是讓人廠督來我們這兒修屋頂啊。”

合玉繼續點頭。

她最初見是鄧瑛帶著宮殿司的人過來,也有些詫異,但楊婉接易琅下學去了,她也不好說什麼,隻得自己在庭中看著。誰知他們上了硬山頂就沒再下來,她也跟著站了半個時辰。

“哎呦,我們這裡可真是金佛罩著了。”

他說完竟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玉姐姐,您不知道,我今兒去惜薪司那邊,那兒的掌印都對我們客氣著呢。”

合玉這才道:“彆胡說,婉姑姑又不愛聽這些,再說,那陳掌印一直都是個老好人,從來不拜高踩低的。”

“誰拜高踩低?”

庭中的人一愣,轉身忙行禮。

易琅牽著楊婉的手走進庭中,抬頭朝偏殿的硬山頂上看了一眼,轉身對楊婉道:“姨母,我去更衣。”

“好。”

楊婉示意合玉等人跟過去,自己走到廊柱下抬頭看著鄧瑛道:“站上麵不敢行禮了吧。”

“動磚木時不行禮,這也是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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