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伸長脖子對鄧瑛道:“督主,你放心,哪怕他們要斷糊塗案,我老覃也是一人做事一人當,督主您安心回廠衙裡坐著,他們底下人說,今兒婉姑娘買了牛肉來燉,您叫他們給我留一碗,嘶……你綁輕點!”
他說著聳了聳肩,好讓肩上的綁繩鬆動些,抬頭又對鄧瑛道:“督主,我將才那是胡話,我們跟著你,真沒乾過濫殺的勾當,每一條人命案我都有話說,順天府他判不了我的罪。”
鄧瑛仍未出聲。
府尹負手朝前麵走去,覃聞德也被人押著往前麵的正堂去。
“魏府尹。”
鄧瑛忽然擋住覃聞德,返身走到府尹麵前,“我以東緝事廠提督太監的身份,介查這個人命案,今日不得堂審,你等我廠衙的函文。”
府尹轉過身,“本府剛才的話,掌印……”
“我聽明白了。”
“那……”
“叫人鬆綁。”
覃聞掙開押著他的人,跌跌撞撞地朝鄧瑛走了幾步,一麵道:“督主,沒必要這樣,我皮糙肉厚地,哪怕他們要用刑,我也不會給督主惹禍。”
鄧瑛低頭道:“少言。”
“可是……”
覃聞德頂了一句,“桐嘉書院的那些遺屬,就是因為我們才罵您的。”
“少言!”
“我……”
覃聞德頹了肩,憤懣地“哎”了一聲,側向一邊不再說話。
順天府尹道:“既然如此,那本府就等東緝事廠的涵文。”
說完提聲道:“叫前麵撤掉公堂,遣散堂外的百姓,給覃千戶鬆綁。”
前堂一聽說要撤公堂,頓時人聲鼎沸。
那下跪的老婦人口裡猛地嘔出一口鮮血,身子一歪便撲伏了下去,堂裡的衙役忙奔出來,攔住群情漸起的百姓。
楊倫原本在西門側,也被驚動了,他示意通判官先進去,轉身朝堂門前走,還沒走到近,就聽人道:“東廠的人審不得嗎?老爺們不是說了要為苦主們翻案嗎?”
衙役道:“府衙審案也有府衙的規矩,再不走,都打出去。”
楊倫正要上前,忽聽背後有人喚他。
“子兮,回來。”
楊倫回過頭,見鄧瑛正站在他身後,“前麵的那些人,是東林的刀筆,你今日但凡開了口,不論你是不是想維護我,你都脫不了身。”
楊倫疾步走向鄧瑛,忍了一日的火一時全燒到臉上,“為什麼擺堂後又不審了?”
鄧瑛垂頭,“東緝事廠介查……”
“鄧符靈!”
楊倫捏拳打斷他,憤恨道:“你救他做什麼?”
鄧瑛抬起頭,“那你救我做什麼。”
“你……”
鄧瑛咳了一聲,“你自己看看。”
楊倫轉身朝衙堂門前看去,人們簇擁著堂下嘔血的老婦人慢慢地走上正街,遺屬們一路泣血,令人聞之心顫。
“內閣不能壓的民憤,我東廠一個千戶的性命,平息得了嗎?況他何其無辜。”
楊倫鬆開拳頭,“鄧瑛,你不讓我開口,我在這個位置上就什麼都做不了。”
“我與你說過了。”
鄧瑛沉下聲音,“往後退,不要跟我走得太近。”
楊倫沉默地看著鄧瑛,忽然開口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有這一天。”
鄧瑛笑了笑,“從當上東廠廠臣那一天起,我就沒有奢望最後能被善待。”
他說著又咳了幾聲,“琉璃廠案的罪人本來就是我,不要擋著刑部替我老師昭雪。”
“桐嘉案呢?踩百骨登東廠位,你怎麼辯。”
“不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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