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時間太晚,簡水水說這句話時,語氣比昏黃的燈光還要朦朧。
哪怕她一字一句說得清晰,聽在傅野的耳中也模糊不明。
激不起任何漣漪。
他收回手,聲音有些冷淡,“水水,要鬨最好選個彆的方式。”
她以前也會使些小性子,但都無傷大雅。
無非就是他太忙忽略她、或者應酬時總有不長眼的負責人安排一些心照不宣的女明星沒有及時處理乾淨,她就會生悶氣。
但每次都不用他哄,她自己就能想通。
簡水水一向是個很能想通的人,她思想簡單,不會存太多的心思。
但是離婚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不像是她會說的話。
兩人就這麼對峙著,空氣凝固成冰。
簡水水眨了眨眼,眼眶有些乾澀。
她低著頭,一言不發,將自己隱藏著昏黃的光線暗處,默默調整自己的情緒。
這幅模樣落在傅野眼中,顯得格外委屈可憐。
他眉眼柔和了一些,方才的冰冷緩緩退去,“以後彆再說這種幼稚的話……我給你買了禮物,放在客廳。”
聽到這話,簡水水倏然攥緊了衣服下擺。
無名指上的婚戒抵在腰間那塊肌膚上,硌得她生疼。
傅野的禮物,幾乎都價值連城,但無非就是那些珠寶首飾,香水名表。
她不喜歡,卻得裝出喜歡的樣子。
她還記得他們第一次確認關係時,他隨手送她一支玫瑰,她寶貝一般放在玻璃水瓶裡。
每天精心嗬護,最後還是免不了凋零落敗。
於是她在網上找了許多辦法,將那支玫瑰做成書簽,想要永久保存。
對於他的心意,她一向珍重。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他的禮物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了呢?
簡水水低頭看著自己的無名指。
忽然就自嘲地笑了。
大概是收到這枚尺寸並不合適的結婚戒指之後吧。
鴿子蛋大小的粉鑽,其價值不必多說。
但是卻不合尺寸。
就像傅野送給她的每件物品,無一不精貴,卻沒有一個適合她的。
一開始簡水水還會開心,覺得他肯為自己花錢,應該是有點點在意自己的。
哪怕隻是一點點,她也很開心。
後來才知道,那點錢對傅野來說什麼都不算。
他送她昂貴的禮物,是因為他的身份擺在那裡,不會贈送廉價品自降格調。
跟她簡水水毫無關係,更談不上什麼珍惜。
見她不說話,傅野以為她的態度已經軟化下來,伸手去觸碰她的臉頰,粗糙的指腹摩挲著她的肌膚,留下一片滑膩。
他的語氣也軟了些,帶著微不可聞的沙啞,“很晚了,彆再跟我鬨脾氣,早點睡,嗯?”
簡水水抬起頭看著他,眼睛裡第一次充滿了迷茫。
傅野是個內斂的人,哪怕在她身上總是凶狠得要命,但很少在語言上有過分的詞句。
他不是放縱的人,在這件事情上雖然每次都狠,但並不熱衷。
像現在這樣,已經算是明顯的暗示。
簡水水跟他同床共枕好幾年,自然接收到了他給出的信號,但是卻不想回應。
她緊了緊拳頭,又重複了一遍,“傅野,我想離婚了。”
話音落下,久久沒有人回答。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的臉色趨近於難看,哪怕在暗黃燈光下,也無法遮蓋渾身散發出的冰冷戾氣。
他那張臉依然英俊到令人心動,但同時也布滿了讓人恐懼的寒冰。
每次都是這樣,隻要一鬨矛盾,他就不說話,就這麼冷漠地看著她,簡水水就會繳械投降。
但這一次,她不想再妥協了。
她低頭看著那枚不合尺寸的戒指,用了點力氣摘了下來。
然後鼓起勇氣,拉起傅野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裡,“這個也還給你。”
“簡水水。”
傅野終於出聲打斷她,像是不能再容忍她的脾氣,“我的耐心有限。”
簡水水低著頭,抿了一下嘴角,“剛好,我的耐心也到頭了,我倆這樣,正適合離婚。”
說完,她就掀開被子,準備起身下床。
傅野這才看到她穿著一身漂亮合體的裙裝,像是精心打扮過,隻是睡得皺巴巴的,顯得有些狼狽。
他本想讓她一個人鬨,看到她這身打扮,還有那一桌浪費一大半的燭光晚餐,還是攥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用力拉了回來——
簡水水毫無防備,下意識“啊”了一聲,隨即跌回了他的懷中。
她蹙起眉頭,剛要掙紮起來,就被傅野按住了腰。
“彆動。”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低沉地響在耳邊。
傅野神情專注,強行拉起她的胳膊,將她的手指一一撫平,把那枚戒圈又重新套回到她的無名指上。
簡水水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
她剛要推開他,傅野就已經先一步鬆開胳膊,“今晚我睡客房,你好好冷靜。”
說完,他徑直起身,大步離開主臥,關上了門。
簡水水望著緊閉的門口,像是被抽出了全身的力氣,重新跌了回去。
她以為會很難過。
事實上,剛才提出離婚之後,她的確有過內心的掙紮和煎熬。
尤其是對著傅野時,那股煎熬的滋味讓她一度說不出什麼狠話來。
但是他走了之後,她才感覺到那股遲來的輕鬆席卷了全身。
她原本以為會很難。
但是走出第一步之後,那種壓力驟散的感覺,是如此輕鬆。
她要離婚。
她從未如此堅定過。
……
簡水水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一改賴床的習慣,很早就起來。
她的行李不多,都是些散亂的小玩意。
衣服大多都在主臥,她找了一個小皮箱,裝了一些主要的生活用品。
她正把東西都往箱子裡放,房門就被人敲響。
簡水水的動作頓了一下。
這個時候,阿姨還沒回來,敲門的人隻會是傅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