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水水點了點頭。
她懂這個道理,隻是偶爾午夜夢回的時候,還是會驚出一聲冷汗。
……
那是她的夢境。
長長的巷道,隻有沉重的呼吸聲。
一道瘦弱的身影急匆匆地往前飛奔。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身後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簡水水穿梭在這條小巷子裡,不時地回頭張望。
腳下不小心踩到滾來滾去的鋁製鐵皮罐,發出清脆的聲音,不遠處的垃圾堆發出陣陣惡臭,一顆心緊張得快要跳出來。
前麵就是一堵牆,她已經到了死角。
額頭的汗順著臉頰滴落在鎖骨間,簡水水止住腳步,臉色蒼白無比。
“跑啊,怎麼不繼續跑了?”
“簡水水是吧?今天挺出風頭的啊!”
簡水水後退了幾步,極度的害怕讓她呼吸都變得透明起來。
她儘量讓自己顯得冷靜,但嘴皮子都在哆嗦,“我不想出什麼風頭,我、我有權利拒絕自己不喜歡的人。”
那些人的麵容一下子就變得凶惡起來,在昏暗的巷道裡顯得格外扭曲。
“不喜歡的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最煩你們這種自命清高的表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天天在人跟前晃悠,不就是想引起人注意?”
“……”
莫須有的指責一聲接著一聲,控訴著簡水水從未做過的事情。
她不過是個每天三點一線上學上課的高中生,被人當眾表示好感,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妥帖而體麵地拒絕,隻會手忙腳亂地推開那人遞過來的東西,然後匆匆轉身離開。
後來又在其他的地方遇到那個男生——她偶然也聽過那個人的名聲,無論再好的學校,也總有一些格格不入的人群。
那個男生不用花心思在高考上,據說他的父母已經為他安排好出國的路,他有過很多女朋友……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那個男生。
隻是在某一天,看到那人原本還帶著愛慕的笑容,轉眼就能凶狠怨恨地瞪著她,被逼問“為什麼不給他麵子”的時候,她才發現有時候有些惡意是沒有理由的。
簡水水被那群人堵在巷子口,她原本的計劃隻是想努力熬過高三,考上理想的大學。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需要麵對這一群麵目可憎的惡霸。
他們一開始隻是想羞辱她、報複她。
他們推搡她,抓著她的胳膊把她往牆壁上推。
他們想聽她求饒,想讓他妥協。
不知道是不是在拉扯中變了味:
當他們將她的書包扔在地上,看到她寬大校服下在暗自發育的玲瓏曲線後,有些罪惡的心思莫名滋生出來。
在互相的壯膽中,有個男生衝上前,嘴裡罵了一句,去扯她的領口。
動作慌忙急促,像是青春期進化錯誤,朝著最惡心的方向疾馳而去的醜陋蛆蟲。
那些原本還有些猶豫的人像是收到了鼓舞,一條蛆蟲做了先鋒,一堆蛆蟲聞風而動。
簡水水活得簡單,沒有經曆過這些。
她用力地反抗,好在後來有另外一個人出現——
她看到另一個穿著校服的人出現在巷子口,讓那些人停手。
畫麵轉換,她隻看到身前的人陷入混戰之中。
但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以一敵多。
即便最後等來了救兵,那群混混應聲而逃,那個來救她的人也倒在血泊中……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會夢到這段以及。
額頭上全是汗,眼淚也不停地流,整個人都沉浸在那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陸辭洲救了她,可他自己卻永遠都站不起來。
哪怕後來這件事情引起了眾多關注,那些堵人的混混們也通通都被處理。
但那個始作俑者的男生,卻始終沒有受到懲罰。
出於人道主義,他賠了一筆錢,然後轉學,從此開始自己新的、充滿希望的人生。
把所有的厄運都留給了他欺辱過的人。
簡水水得到了冠冕堂皇的道歉;
陸辭洲得到了一筆那些犯事的人家裡人負擔不起的賠償。
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下半輩子也許隻能坐在輪椅上……這是多麼沉重的打擊?
但陸辭洲從來沒有抱怨過簡水水。
他努力複建,努力生活,每天有春風和煦,溫柔善良。
他最急躁的時候,也隻是剛才複建時太急於求成,而忍不住惱火,對簡水水冷了臉,卻又很快對她道歉。
他不曾將怨氣撒在身邊的任何人身上。
他甚至還在安慰簡水水,“你也給了我不少錢治腿,那些都不是小數目……”
簡水水連忙道:“那都是我該做的!而且……再多的錢,也沒辦法跟你的腿比較。”
她垂著眼眸,不知道該做什麼。
突然掃到床頭櫃上擺著一盤水果,又想到之前爸爸給媽媽削的蘋果。
她看向他,問道:“你想吃蘋果嗎?我給你削。”
陸辭洲笑了笑,“好。”
看著簡水水立刻去削蘋果的身影,他忽然問了一句,“你已經結婚好幾年了,我好像一直沒見過你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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