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鐘愛(1 / 2)

白日晝昏。

路燈靜靜地矗立,古銅油漆的光澤經過過歲月的潤色,反而更加沉澱。

唐翡深打完電話,轉眼看到已經抱到一起的兩人,一愣: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簡水水回過神來,一把推開麵前的男人:

“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不要動不動就抱我……”

懷中的溫暖一空,傅野心臟的某處也隨之空落,所有理智回到原點。

他收回手,已經恢複成平日的冷淡,“抱歉。”

唐翡深直接走到他麵前:“吳家的事是你乾的?”

還沒等傅野回答,他就興高采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乾得漂亮啊!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我還真以為你被人聯手坑了,我爸剛才跟我說,不隻是吳家,蘇家跟傅淮聲全都被調查了,牛啊傅野!”

他這幅長輩對晚輩無比欣賞的模樣看得簡水水都有些彆扭。

她忍不住說:“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唐翡深:“怎麼跟舅舅說話的?你對長輩的尊敬與愛護呢?”

簡水水:“……您能不能正常點?”

唐翡深嘖了一聲,抬起手佯裝要打她。

手剛在半空中,就被人直接截住——

傅野輕而易舉扼住他的手腕,冷冷看向他,臉色沉寒。

他什麼都沒說,周圍的氣溫就降了好幾度。

唐翡深:“……你不是吧,我還能真打她啊?簡水水從小到大就沒被打過,我姐跟姐夫連家務都不怎麼讓她乾,你也跟這可勁慣,總有一天她要上房揭瓦。”

傅野不說話。

眸中的戾氣沒有半分減少。

對他而言,傅勁的教訓從來都是家常便飯。

有相當一部分人信奉棍棒教育,傅勁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即便是他已經過了孩童時期,成了少年、青年,傅勁也從未更改過他的教育方式。

當一個人抬起手的時候。

傅野從不懷疑他會不會直接打下去,對於傅勁他習慣了順從和忍耐,但他絕不允許這一套落在簡水水身上。

簡水水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但能看出他是真的動了怒。

她皺了下眉,“傅野,他是我舅舅,不會對我動手的。”

說著,她握上男人的手腕:

“你先鬆開……”

肌膚上溫熱的觸感讓傅野眼神微動,他看到她眼裡的焦急和擔心,這才理智回籠。

“這種玩笑不好笑。”

唐翡深原本對他充滿了欣賞,甚至還有點崇敬。

被他剛才這麼一威脅,隻覺得這個男人有點毛病。

他蹙著眉頭甩了甩手腕,上下打量了傅野幾眼:

“這麼點事反應也這麼大,你以前該不會是被虐待過吧?”

聞言,一旁的簡水水忍不住打斷他,“你能不能彆這麼不著調?”

傅野家大業大,在教育方麵很嚴格,但肯定不至於虐待。

傅野一直沒說話,隻站在她身邊。

兩人的距離並不算很近,但他的胳膊始終觸碰著簡水水的衣角。

……

短短幾天,安城幾乎天翻地覆。

原本春風得意的吳家,一夕之間被徹底查封,吳檢德查出不少違法的勾當,背後牽扯的範圍極廣。

以吳家為中心,前段時間強強聯合的蘇家跟傅家自然也牽扯其中,被調查了個底朝天。

吳家不用說,原本就是重點打擊對象,吳檢德一路上來手上就不乾淨,這些年來反而得意忘形,越洗越臟。

蘇遠固雖然也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人,但靠著吸血亡妻的資產,再加上他原本就處事圓滑,還不至於被吳家拉下水,但一直都作為蘇家長女的身份活動的蘇如珍,卻突然反水,直接把自己親爸錘進了局子。

至於傅家——

傅家元氣大傷,這個合作項目原本一直是傅野在做,中途被傅勁強行給了傅淮聲,相當於給傅野不聽從命令去聯姻的警告。

誰也沒想到,傅野反而是全身而退的那一個。

那邊三方聯合從他手裡搶現成的蛋糕,眾人還沒來得及對傅野進行嘲諷、或憐憫,局麵就完全翻轉。

被調到飛蟻科技的他相當於遠離了風暴中心,因禍得福。

……

簡家。

沙發上,簡母拿著遙控,眼睛盯著電視屏幕。

她手裡拿著簡父剛給她洗的李子,一時間忘記了吃:“……水水,這人是不是傅野?”

簡水水聞言看了過去,頓了一下:

“……得了科技獎嗎?看著好厲害的樣子。”

她拿出手機搜了搜,“這個獎好像含金量還挺高,到處都在報道。”

簡母湊過去看了一眼,“之前不是都說飛蟻不怎麼樣嗎?”

簡水水搖了搖頭:“不知道,好像不止這個獎,其他成果也被評上了……不是我的領域,看不懂。”

“你看,也有陸辭洲!”

雖然兩家的關係還是很好,但之前畢竟出了那麼尷尬的事,簡母的表情就沒那麼自然:

“辭洲好像有段時間沒來了……”

簡水水懂她的意思,隻能含糊道:

“可能是工作忙吧,你看他這個團隊都得獎了,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

簡母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玄關處傳來開門聲,兩人聞聲看去——

簡父提著瓶酒,在那換鞋,身後跟著一個拎著大袋小袋的人。

簡水水瞬間收回視線,在沙發上調整坐姿。

簡母倒是盯著看了幾眼,欲言又止。

陸辭洲忙,一段時間都沒過來;

傅野是他老板,倒是三天兩頭往家裡跑。

簡母對他是很不待見的,但知道以前的事情都是誤會之後,對他的觀感又複雜起來。

況且……聽唐翡深說,吳家之所以倒得這麼快,傅野出了不少力。

自從知道了吳過跟他們家的恩怨之後,傅野就一直在暗中收拾吳家,吳檢德一倒,圈子現在一團亂,被牽扯其中的人範圍太廣,壓根沒人管吳過。

原來關係親近的,看到吳過求上門來,都不肯幫忙。

前幾天簡水水把U盤交給警方,再加上林怡芝願意站出來做人證,把吳過這些年做的事全都捅了出來,現在還在調查。

沒人護著他,他現在都不用誰去踩一腳,就已經走投無路。

他們以為傅野是不在意簡水水。

沒想到他是想釜底抽薪,沒有急著對付吳過,而是直接把他爸給搞倒了……

簡父一看簡母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主動開口解釋:“在學校剛好碰到,就聊了幾句。”

“我正打算買菜回來做飯,小傅說他還沒吃,我就讓他過來了。”

聞言,簡母立刻道:“你解釋這麼多乾什麼?過來吃頓飯又沒什麼,我又不是不歡迎……”

傅野對她微微頷首,“抱歉,打擾到伯母了。”

簡母摸了摸脖子,“你彆聽他亂說,不算打擾……”

簡父看她彆扭的樣子,笑了笑,“小傅,你去跟你伯母聊聊天,看看電視,我去廚房。”

他知道自家老婆性格是感性又彆扭的,以前對傅野有偏見,現在發現不是這麼回事,不知道怎麼跟他相處。

說起來,傅野的性子確實太冷,但隻要他心思不壞,多溝通總能化解隔閡。

說完,他接過傅野手裡的東西,進了廚房。

傅野一進來就看著簡水水。

他走到她身邊,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胳膊,“過去點。”

他的聲音低沉,簡水水抬頭看他一眼:

“那邊不是能坐人嗎?”

傅野不動,就這麼看著她。

他眼眸往下垂著,視線一如既往的淡涼,卻客廳的燈光染上一層暖黃,讓簡水水想到小時候鄉下奶奶家養的一隻大狼狗——

平時凶神惡煞,威風凜凜地守家護院,晚上隻因為不被主人允許進門,就委屈地趴在門口,拿爪子輕輕扒拉著,嗚嗚哼哼賣可憐。

簡水水現在的心情,就像是被狗爪子輕輕撓了一下。

她認命地往旁邊坐了一下:

“……坐吧坐吧。”

身邊一沉,迫人的氣場侵襲而來。

就算簡水水目不斜視,也無法忽視身旁男人極強的存在感。

熟悉的廣藿香縈繞鼻尖,簡水水記得他身上總是有這種味道,尾調有種中藥的苦澀。

她不喜歡這種壓抑冰冷的氣味,但果盤裡李子的甜香中和了這種沉悶,混合出帶著果香的溫馨。

她在發呆。

傅野看她的眼睛沒有焦距,不自覺離她更近了一下,“在想什麼?”

簡水水在家裡穿著熱褲,露出的肌膚上感覺到西褲布料的摩擦,這才回過神來,扭頭去看身邊的男人:

“……在想某些人為什麼能比麻花還彆扭。”

傅野:“……”

簡母忍不住笑了一聲。

又連忙崩住,拿起一顆李子放在唇邊,擋住唇角的笑意。

她一直沒好意思說,知道傅野背地裡為簡水水做了那麼多事情,卻一個字都沒透露,也不由得感歎一句好悶的鋸嘴葫蘆!

過去因為一些誤會,她對他的態度一直算不上好,隻顧著簡家對陸辭洲的惋惜和愧疚。

想到陸辭洲,簡母的心情複雜起來。

她擦乾淨手,忽然認真地看向傅野:“小傅,伯母跟你道個歉,我以前確實更希望辭洲做我們家女婿……我不該在你麵前這麼表露情緒,我以為你不在意水水,也不重視我們的態度,忽略了這些細節對你的傷害,實在很抱歉。”

傅野有些僵硬,對上簡母的視線,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片刻後,他才淡聲道:“沒什麼好道歉的,是我自己的原因,站在您和伯父的立場上,你們並沒有做錯什麼。”

頓了一下,他又解釋道:

“我也沒有介意陸辭洲的存在,你們對他好我能理解,他為了救水水付出很大代價是事實,如果我介意,就不會出資為他治療。”

“至於工作的事情,是他自己有那個實力,我隻是提供一個機會,況且他的回報遠遠超過我的投資,說起來是我賺了。”

簡母一噎,隨即無奈地搖搖頭:

“我知道你做這些是因為在意水水,但你願意包容陸辭洲的存在,跟你還是會吃醋賭氣不矛盾。”

傅野:“……我沒吃醋。”

簡母:“……”

她撫了撫額,隻能換了個話題:“我聽說了你爸媽的事……”

說到這些,她的態度也謹慎了不少,觀察著傅野的表情:

“以前兩家都不怎麼來往,我們以為你家看不上我們,也沒聽你說過你爸媽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們你家是那種情況?”

傅野表情似乎沒有什麼變化,隻有一瞬間的黯然。

默了默,他說:“不想讓水水去費心應付這些,跟他們打交道並不愉快。”

簡母忽然覺得有些哽。

她的話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那你爸媽這麼對你,你不會怨他們嗎?”

傅野蹙了蹙眉,“他們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也付出了代價,沒有什麼好怨的。”

他始終將傅勁的話奉為圭臬,如今傅淮聲官司纏身,溫知賀原本就是個廢物,傅誠和溫丹指望不上他們,如果他們要維持原來的物質水平,隻能來投靠他。

包括那些董事,當初為了蠅頭小利倒戈,現在全都在求他回去,傅勁雖然氣他擅作主張暗中伏線,但這種情況下,也隻能仰仗他。

等他收拾了爛攤子,那些人還是要仰他鼻息,他把最重要的東西攥在手裡,他們再不情願,也隻能來討好他。

簡母骨子裡是個溫情的人。

她知道傅野跟家人關係不好,但聽他的語氣,好像父母對他而來也隻是一樁生意,沒有彆的感情:“……那你彆的家人呢?”

話音落下,她才覺得自己問得多餘。

親生父母都這樣了,其他的親人也可見一斑。

傅野原本覺得這種事情沒什麼討論的必要,隻是從簡母眼中看到些許憐憫時,臉色才淡了下來:

“我明白您的意思,您也許覺得我可憐,但我也擁有自出生就超過絕大部分人的資源和平台,您不必因為同情放寬對我的要求。”

簡水水聽不下去了。

她挑了一顆李子,塞住傅野的嘴,“吃東西,不說這些了。”

沁甜的汁水彌漫唇間,甜得發膩。

傅野目光移向簡水水,眉心隱隱跳動,似乎有話要說,但最後隻是將情緒忍耐下去,默默接受她的投喂。

簡水水看他一臉排斥:“不喜歡吃?”

傅野頓了頓,否認道:“沒有。”

其實有。

太甜的東西他都不喜歡。

簡水水“嘖”了一聲,“做人要誠實,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一顆李子而已,不喜歡就不吃,這有什麼的?你不吃,我還能吃了你嗎?”

傅野彎了彎唇,“可以。”

簡水水:“……”

狗東西,這話倒是接得挺快。

簡母笑了笑:“不喜歡吃沒事,水水爸爸也不喜歡吃李子。”

傅野:“沒有不喜歡。”

聞言,簡水水哼了一聲,“撒謊精,你明明就不喜歡……”

就是因為知道他不喜歡,她才故意塞他嘴裡的。

傅野看向她,眸光微閃,緩緩道:

“你喂的,不一樣。”

簡水水:“……”

她狠狠咬了一口李子,不說話了。

……

飯後。

傅野雖然三不五時地“意外”過來蹭飯,但他工作上的安排其實很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