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番外8(2 / 2)

她很堅韌,卻也容易摧折。

這讓那些浸淫在美色中的虛浮大腦,有了比短暫更為長久一些的迷戀,也給出了更多的好處,隻想讓傅勁上鉤。

“……小潭,隻是喝點酒,我保證不會太晚的。”

“……對不起,小潭,下次一定不會讓你喝這麼多酒了,對不起……”

“小潭,我真的沒辦法了……我保證,他們不會對你動手動腳的!”

“小潭,這是最後一次了……小潭,我求求你,這個項目對我很重要,如果資方不滿意,我們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我真的發誓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隻是喝酒玩樂,我不會讓他們有太過分的舉動……隻有你說話他才願意聽,他也說了隻要你跟他開口,他就願意考慮……”

“謝謝你小潭,隻要這個項目到手,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受這樣的委屈……那時候我就有能力了,你安心做你的老師,我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

“……”

傅勁的最後一次,也是小潭的最後一次。

偏偏是那一次,他食言了。

他把小潭送過去,卻沒能完好無損地帶回來,他被物質和資本的旋渦迷花了眼睛,等到他想起小潭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他的事業平步青雲,小潭卻墜落穀底。

那晚的陰霾如同噩夢一般纏著她,此後的許多年,她都走不出來。

她越發憔悴,形容枯槁,時而激烈地指責傅勁,時而哀怨地痛哭流涕。

簡簡跟她關係很好,知道一些其中的內幕,她自己也隻是個學生,厲聲質問傅勁:

“你為什麼不給老師討回公道!為什麼不給那些人一個教訓?你怎麼能這麼對她?”

傅勁都不敢看小潭,他隻喃喃道:“都會好的……都會好的……等我比他們都有錢有勢,我會替小潭報仇的……”

但這等待太長,沒過兩年,小潭又懷了孕。

傅勁原本是想靠這個孩子讓她重燃希望,想讓她重新振作起來,也想……讓她能夠放下過去。

但小潭卻因為那個孩子難產去世。

她沒有半點求生意誌,嚴重的抑鬱將她的心理折磨得千瘡百孔。

傅勁等在產房外,沒有等來他的小潭。

隻有一個嚎啕大哭的嬰孩。

他被生生抽離了一道靈魂,此後的幾十年,他瘋了一樣工作,他告誡自己,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比任何人都有錢,一定要話語權。

這樣才能保護小潭,保護家人……

但他甚至都不敢麵對自己的錯誤,不敢麵對小潭臨死前都不願意對他說一句話的淒涼。

他不敢承認,害死小潭也有他的一份。

傅勁哭得並不體麵。

他已垂垂老矣,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幾十年,早就蒙塵的記憶,此刻又變得清晰無比。

他眼睛通紅,涕泗橫流:“我不能死……我不能……”

“小潭不願意見我……她連我的夢都不入,我一閉上眼睛,就看到她渾身是血躺在太平間……”

“我不能死……”

傅野麵無表情地坐在床邊,聽著他的懺悔,心中沒有半點波瀾。

興許是已經麻木了。

他看著傅勁陷入混亂癲狂的模樣,緩緩伸手,幫他掖好被角:“所以從小對我這麼嚴厲,並不是出於為我好的目的,隻是想將我培養成跟你、跟傅家其他人一樣的自私薄情,這樣會讓你的良心好受點?”

恍然間想明白這個事實,傅野並沒有多大的情緒。

眉眼間依舊綴著一層薄冰,看著傅勁的眼神也沒有一絲溫度:“你想跟奶奶證明,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你讓傅家的人都變得跟你一樣,為了利益可以不擇手段傷害身邊的人,是為了再見到奶奶的時候,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卑劣?”

傅勁眼神間或轉了一圈,落在傅野的臉上,像是被說中了一般惱羞成怒,卻沒有太多的力氣展現。

他急促地呼吸幾聲,蒼老的手背肌膚皺成樹皮,顫抖著握緊:“胡、胡說……咳咳……你閉嘴!”

傅野沒有閉嘴。

他從未像現在這一刻這般,將傅勁看得如此透徹:“幾十年了,奶奶去世已經幾十年,你連自己真正的錯誤都不敢麵對。”

“你犯了錯,不敢承認,於是你讓周圍的人都去犯跟你一樣的錯誤,這樣就能顯得你沒有那麼罪大惡極?”

“你那麼堅持地要我掌控水水,明知道我的心思隻在水水身上,卻一直讓我跟彆的女人聯姻,也是出於這樣的目的?證明所有的感情都一樣,是可以在利益麵前讓路的,你想證明所有人都會這樣做,你也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以此來減輕你對奶奶的愧疚……”

“砰——”

傅勁隨手拿了個東西用力地朝傅野砸了過去。

傅野還沒說完,眼前掠過一道陰影。

隨即眉骨處傳來一陣鈍痛,一縷鮮血流淌下來。

他像是沒看見,繼續道:“你恨我,恨我為什麼不能聽從你的教誨,恨我對水水的維護讓你當初的選擇顯得那麼醜陋無恥……”

“閉嘴!你閉嘴!”

傅勁一邊咆哮一邊將手裡的相框用力擲了出去:“滾出去!你不是我傅家的人!滾!滾!”

傅野不躲不閃,那相框這次卻沒能砸中他,而是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玻璃碎了一地。

房間是死一般的寂靜。

隻剩下傅勁苟延殘喘的沉重呼吸聲。

門外。

簡水水聽到裡麵的動靜,臉色一變,想也沒想就衝了進去:“傅野!”

她推開門,臉色焦急。

生怕是傅勁又對傅野動手,雖然他現在眼睛好了很多,應該是不會吃虧,但萬一傅勁回光返照呢?

房間裡,並沒有簡水水想象的劍拔弩張。

反而氣氛很平和,安靜得詭異。

傅野始終麵不改色地看著床上的男人,即便剛才被相框砸,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反而俯身下去,將相框撿了起來。

照片上的女人依舊青春活力,漂亮得像一幅複古的畫。

他拂去上麵的玻璃碎渣,看了幾眼,隨即緩緩放回傅勁胸口上。

“放心,照片沒壞,你還可以多看幾眼。”

他的語氣不冷不熱,似乎帶著淡淡的諷刺,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傅勁已經被氣得隻剩一口氣,連呼吸都微弱起來。

他看著巋然不動的傅野,不知道想到什麼,渾濁的眼球緩緩閉上,又劃出一行淚:“小潭……”

傅野忽然皺起眉頭,緩緩起身,“真的這麼愛她,怎麼不陪她一起死?”

活著的時候不珍惜,死後再多深情,都是徒勞無功。

“……死?”

簡水水慌慌張張跑了進去,乍一聽到這個字,魂都嚇沒了:“怎麼回事啊?”

她衝到傅野麵前,心跳得砰砰作響,“怎麼就說到死不死這麼嚴重了?剛才那是什麼聲音啊……”

她還沒說完,看到傅野眉骨上的傷口,臉色一變:“你怎麼受傷了?”

簡水水踮起腳,焦急地去看他的額頭,急得皺起眉頭,語氣心疼不已:“怎麼好好的都流血了……”

傅野任由她抓著自己,垂眸看她。

她的出現仿佛一道驚光,霸道地劃破這一室的陰霾汙濁,將他封閉的監牢撕出一道口子,不由分說地將她的溫熱灌注進來。

簡水水又急又氣,“說話啊!傷到哪裡了?疼不疼啊……”

傅野反手握住她:“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