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2 / 2)

可商南淮越來越覺得演戲沒意思。

要不是怕嚇死那些靠他吃飯的人,商南淮甚至琢磨過退圈。

反正錢也早就賺夠,商南淮思來想去,唯一不退圈的動力,也就是等沈灼野複出,兩個人痛痛快快搭幾部戲。

他和沈灼野彆說同屏了,同框都少見,圈子裡誰不知道兩個人定位多犯衝,沒哪個有膽子把他倆拉一塊兒。

這麼些年下來,商南淮和沈灼野唯一勉強算得上的“合作”,居然就隻有那部廢棄鋼廠的電影。

一個正麵主角,一個反麵配角,從沒見過麵,沒有半點對手戲。

沈灼野進組晚,大概一直都不知道,這是整部片子刻意為之的暗線隱喻——正反兩麵本來是一個完整的人,在那個世界裡

,沒人真正光風霽月。

沈灼野那個角色,從頭到尾,既是主角的對照組,也是主角舍棄的半身。

“右拐,多走兩條街。”

商南淮扯了扯衣領,莫名煩躁,改了原本的目的地:“從小區側門進去,過兩棟樓停。”

司機原本要等紅燈,依言打方向盤變道,改成右轉。

商南淮把視線轉向窗外,看著灰蒙蒙的街道。

天氣不佳,像是要下雨了,路人行色匆匆。

這條路不回他家,是去沈灼野住的地方。

——當初公司要收回沈灼野的住處,商南淮跟那群人吵了一通……程度之激烈,連商南淮自己都沒想到。

是,是,他知道他不該替沈灼野說話。

他知道公司打壓沈灼野,全是為了他,因為他是個廢物點心,憑真本事乾不過沈灼野。

他知道兩個人的住處放這麼近,是公司有意為之,本來想讓他們製造點摩擦,弄點黑沈灼野的料出來,是他沒把握住……這特麼能怪他?沈灼野讓這群人逼得忙什麼樣了,回家不趕緊睡覺,出來跟他偶遇??

商南淮是真叫那幫人煩透了,吵到最後都是些沒營養的流水賬,脾氣頂到腦門上,乾脆自己掏錢買了那套房子。

商南淮買了這套房子,裡麵的東西自然也就都保留下來,這才有那些邀功一樣的短信……發完商南淮其實就後悔了。

嘚瑟個什麼勁,沈灼野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說不定就是什麼都不想要了。

商南淮不想承認這種冤大頭行徑,這兩年乾脆眼不見心不煩,沒來過沈灼野家。

被自己買下來的……沈灼野的,住處。

是個住處,商南淮記得沈灼野常用的說法,他當時覺得有意思,偶爾也跟著學。

畢竟一個飆車帶他甩狗仔的不良刺頭,文縐縐說“我帶你先回我的住處”,反差實在挺明顯,更不要說刺頭還跟玩命按喇叭但讓路的保時捷說了聲“謝謝”。

商南淮找到樓棟,叫司機先回家,刷卡上樓,翻出鑰匙開了門。

……開門那一瞬,商南淮莫名回頭,往身後看了看。

一梯一戶,沒人在他身後。

走廊裡燈光通明,乾乾淨淨亮堂堂的,也沒有要鬨野鬼的意思。

商南淮揉了揉太陽穴,自嘲著莫非最近真被煩出神經衰弱,推開門進去,在門口換了鞋。

兩年沒人來,這種白牆自己就落灰,鞋櫃裡麵還不顯,外麵已經鋪了厚厚一抹塵了。

商南淮續著物業水電費,燈能打開,燈光亮起來,照出房間裡的情形。

沈灼野的住處難得有點亂。

這也不意外……畢竟沈灼野沒去頒獎典禮,多半是在家休息的時候,心臟突發不適,緊急去了醫院。

那之後,恐怕沈灼野就一直住院,再沒回來過。

商南淮向裡走了幾步,把碰倒的椅子扶起來,撞歪的桌子也扶正。

比起商

南淮上次來,這個房間裡少了很多邵千山的痕跡……看來沈灼野也足夠拎得清,想清楚以後,就沒再執迷不悟。

商南淮稍感欣慰,想著等沈灼野回來,必須為這個喝兩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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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病還能不能喝酒?要是不能,就他自己喝,給沈灼野喝兒童營養早餐奶。

商南淮壞心眼地琢磨,反正沈灼野那個乖樣,喝這個正好。

商南淮暫時不打算回家。

姓邵的肯定在他家堵他,況且天看著也要下雨了——既然左右都打算在這兒待一宿,不如再做做好人。

不論什麼時候,好人總是沒那麼好做的。

商南淮打開掃拖機器人,在屋裡繞了兩圈,又去洗了塊抹布。

商南淮挽著西裝袖子,一邊任勞任怨給退圈的對家擦灰,一邊想自己腦子是不是有病。

順便相當不見外地東翻西翻……反正沈灼野也答應,這些東西都留給他了。

沈灼野這兒的好東西其實還不少。

品牌方送的東西,沈灼野自己不用,就都分門彆類地收著,甚至還收藏了好幾十套月餅盒。

這年頭月餅盒子做得越來越漂亮,有些甚至堪稱藝術品。

沈大影帝這個級彆,又夠得上不少合作方特地為他專人定製個豪華禮盒套裝了……藝術得就更離譜。

商南淮還記得自己上回來,是怎麼嫉妒得抓心撓肝的:“黃花梨木?黃花梨木!月餅盒?!”

沈灼野不太懂,慢慢嚼著那塊月餅,把盒子給他:“送你。”

商南淮都要叫他氣厥過去……他這是可憐到什麼地步了,撿對家吃剩的月餅盒子。

商南淮也不真缺這兩塊黃花梨的木頭,是真意識到,沈灼野把他甩下了。

……況且。

商南淮想不通:“都快重陽節了,你怎麼還吃月餅?”

沈灼野:“沒吃完。”

商南淮肺疼,自己揉了兩下,起身去給自己倒了點水喝。

倒水的時候,商南淮看見桌上的手表。

這是邵千山慣送藝人的禮物,商南淮也有一塊,磕磕碰碰,早糟蹋得不成樣子了。

沈灼野這塊品相還相當好,雖然明顯舊了很多,看得出是一直佩戴、有不少難以避免的磨損,但日常精心護養,表盤乾淨表殼光潤,反倒比新表更有味道。

商南淮盯了一會兒那塊表,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你怎麼還留著姓邵的東西。”

沈灼野還在吃那塊吃不完的月餅,聞聲慢慢抬頭,思索了一會兒:“這個……也是?”

“是啊。”商南淮有點詫異,“你這是……腦子不清楚了?”

沈灼野居然還真“嗯”了一聲。

這人一向有什麼都答應的習慣,商南淮沒當回事,試探了一句:“你要不介意,我幫你處理了。”

沈灼野點了點頭:“謝謝。”

商南淮撈起那塊手表,揣進口袋裡。

——這塊表現

在還在商南淮那放著。

想起這是邵千山送的,商南淮就煩,但想起沈灼野戴了它這麼些年,又下不去手扔。

時至今日,商南淮終於隱約理解,人對某些舊物的複雜情感。

但當時不一樣,當時他看沈灼野家,到處都好像寫著“邵千山”三個字:“這電視也是姓邵的送的吧?”

商南淮要是沒記錯,那次沈灼野的劇爆了一部大的,給邵千山掙了八位數。

邵千山送了沈灼野個八千塊的電視機。

沈灼野說:“送你。”

“……”商南淮也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得把他清理掉。”

沈灼野知道,沈灼野看了一會兒電視機,說:“我清理過。”

清理過幾遍了,但還是有遺漏。

沈灼野最近睡不著,去醫院看,醫院說他有重度焦慮,還有些彆的問題,給他開了些藥。

沈灼野在不拍戲的間隙吃,吃了就沒那麼難入睡,但記憶也變得模糊不清。

他認為商南淮說得對,他找個時間,再清理一次:“吃月餅嗎?”

商南淮不像他,吃什麼都不胖,商南淮做體重管理要做瘋了,看著糖油混合物就絕望:“不吃。”

沈灼野點了點頭,回去繼續吃自己的月餅。

……

窗外陰雲密布,打了兩次閃,開始下雨。

掃拖機器人把地弄乾淨,商南淮也把大麵上擦得差不多。

商南淮涮了抹布,洗乾淨手,挽著袖口回來,看見窗戶。

窗戶外的食盆早就空了,兩年沒人添水添食,沒有鳥再飛來吃。

外麵暴雨傾盆,白亮的雨線叫風一卷,像是鞭子,抽在不回家的人身上。

有某個瞬間……商南淮在窗戶裡,看到的不隻是自己的影子,也有坐在那吃月餅的沈灼野。

商南淮意識到,他在看自己的記憶。

這兩年他時常這樣,沈灼野就是有這個本事,仿佛烙在人的潛意識裡,鮮明深刻,動輒跳出來。

這種人怎麼可能不火。

不拍戲的時候,沈灼野身上的氣場極度內斂,垂著睫毛坐在桌邊,捧著月餅慢慢咬,仔細咀嚼,吃完一口再吃下一口。

商南淮看著他微微鼓起來的一側腮幫,壓住了相當離譜的、揉一揉對家那一腦袋小順毛的衝動。

“沈灼野。”商南淮叫他。

沈灼野停下咀嚼,抬起頭。

商南淮話到嘴邊又咽回去:“……沒事。”

他本來想問沈灼野,下回再有這麼多吃不完的月餅,要不要索性一起過中秋。

但一則這事要叫人看見了,大半個圈子都要翻天,二來商南淮又不能吃月餅,看著沈灼野這麼乾吃不胖,難免要氣出病。

所以商南淮並沒這麼問他。

兩年後,商南淮站在這裡想,自己當初為什麼不這麼問。

說不定他問了,沈灼野就不會杳無音訊地消失兩年。就以這小豹子的乖樣,說不定會因為過於守信用,每個中秋暗中潛回來送月餅。

商南淮現在意識到這件事,也並不止意識到這件事。

炸雷悶響,一道白亮閃電紮進厚重雲層,雨驟然傾盆,澆去沈灼野在窗戶上的影子。

商南淮站在沈灼野的住處,看著空蕩蕩的四壁。

他在當時並沒細想,在人生裡剜去邵千山,對沈灼野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這個地方空了。

“沈灼野。”商南淮試著排練,“跟我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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