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1 / 2)

“詔書要找的人叫燕玉衡。”

係統有角色介紹,翻了翻:“比燕玉塵年長五歲,天資很好,十二歲就被送去了昆侖山。”

——這也是為什麼,要等上足足一夜,要找的人才能趕回來。

燕玉衡這些年一直在昆侖學藝,那裡有登天道、成仙路,終年冰雪剔透,不染凡塵,離人間萬裡之遙。

如果不是這一封詔書,燕玉衡不回來做這人間帝王,說不定已踏雲而去,羽化登仙了。

……

莊忱撫上那雙漆黑渙開的眼睛。

他試了試還魂,這幅軀殼太久沒人用,實在不算靈活堪用,比燕玉塵活著時還要笨拙不少。

還是不如做鬼方便。

莊忱已經飄得很習慣,把仿若熟睡的身軀放回去,在記憶裡翻了翻:“小時候關係不錯。”

在燕玉塵的視角,和這個六哥在小時候的關係不錯,燕玉衡對他很好。

不過燕玉塵的視角,參考價值其實也不大——燕玉塵心裡,彆人不打他,不罵他,對他好好說話,那就是關係不錯、對他很好了。

眾多皇子中,燕玉衡是為數不多的幾個,不會捉弄欺負他,不叫他“傻子”、“廢物”的。

“燕玉衡想當皇帝。”係統想起這回事,翻過一頁,“從小就想當,所以格外注意言行舉止,從不出錯……‘勵精圖治’也是燕玉塵從他這裡聽的。”

也隻是聽過,隱約明白意思,不知道怎麼寫。這幾個字太難太複雜了,不在詔書上。

燕玉塵是殘魄托生,注定親緣衰淺,無人庇佑,曾在燕玉衡的彆院寄養過一段時間。

燕玉衡對他不算好也不算差,讓院中師傅照料他吃穿,隨他做什麼,並不特意管束。

小傻子其實也不難管。

燕玉塵不哭不鬨,坐在某處發呆,也能一動不動坐一整天,沒人知道他在看什麼。

偶爾被抱到習字念書的地方,幾張寫廢了的紙給他,就能叫他擺弄很久,不用特地照料安撫。

燕玉塵那時候年紀太小,其實一個字也不懂,抱著膝蓋,茫然聽著六哥跟先生念“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念“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小傻子決定熬粥。

彆的事開竅都相當費力,在做飯這事上,燕玉塵倒是學得意外的快。

他在廚房看了幾天,自己學著擺弄,第一次熬出來的粥就晶瑩軟糯、火候剛好。

米粥噴香,撒上開胃脆爽的小菜,香得不餓的人也能吃上兩碗。

看見六哥吃了三碗,燕玉塵高興得蹦蹦跳跳,舉著那張寫了“江山社稷”的紙疊成的小船,去曲水流觴間撥著玩。

這也就是他們為數不多能被記住的相處——燕玉衡誌在朝堂,卻因為出身被排擠,更是因為讒言,被打發去了昆侖學道,也不過是兩年後的事。

他走之後,年幼的燕玉塵無人照管,就又成了任人欺侮的小傻子。

再之後不久,這小傻子就被請到宮中的大國師挑中,帶去馳光苑親自教養,風水輪流轉,一步登天。

……

接下來這十餘年,燕玉衡從未回來過。

萬裡之遙,戴月披星,他跨進殿門時,看見那道栽在塵埃裡的人影,一時有些回不過神。

但也隻是一時,有些人大概的確生來就適合做人間帝王。

“燕玉衡給那兩個人賠了禮。”係統翻後續劇情,“還把他們奉為座上賓,當大國師供養,給洛澤立了廟宇,塑了金身……”

係統看得有點生氣:“為什麼還要給洛澤立廟?要不是燕玉塵,這兩個神仙就毀了他們的國運。”

莊忱問:“洛澤還要這具軀殼嗎?”

係統愣了下,翻了翻:“……不要了,金身更好。”

係統之前倒是沒往這上想,這麼一說,才發現借身還魂那一檔子事,倒是確實擱置了下來。

能有廟宇,有金身受香火,總比借用一具凡人軀殼強——更不要說這軀殼還是個混沌無知、天生不開竅的頑石。

他們來的這個時間點,距離這場宮變已過去三年。

燕玉衡做了三年皇帝,洛澤在廟宇那泥塑金身裡受了三年的香火,南流景則留在宮中,繼續做大國師,依舊住在馳光苑。

謀逆的惡賊被當街處斬,戮屍荒野,奪了皇子的身份,從宗室玉牒上除名,從者儘皆跟著遭了殃。

平心而論,燕玉衡這皇帝當得不錯。勤政愛民,除了那一場誅殺叛逆的衝天血腥,就再沒怎麼殺過人。

朝堂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所以廟宇的香火也鼎盛。

燕玉塵的屍身被南流景帶回了馳光苑,洛澤不要了,燕玉衡也不提,仿佛再沒人記得這件事。

沒人記得還有個不開竅的小皇帝,做了沒兩年,叫人一箭穿心,死在了龍椅上。

……

係統飄到莊忱身邊。

莊忱正在看一道符咒,金紙朱砂,咒文繁複層層疊疊,隱隱泛著層玉光。

係統有點緊張:“宿主,這是做什麼的?”

“招魂的。”莊忱拿起符咒,“沒事,不咬人。”

雖然不咬人,但這東西以天地元氣為引,吸收殘魂,哪怕隻是逸散的丁點魂力,也會被牽引著飄過去。

符紙貼在一封玉牒上,翻開玉牒,裡麵寫著的是燕玉塵的生辰八字。

把已經下班的人揪回來加班的,多半就是這東西。

莊忱正在盤算要不要把它塞進灶台當柴燒,聽見下麵有人說話,就暫且將這符紙玉牒放回原位,和係統一起沿門縫往外看了看。

“是洛澤,宿主。”係統小聲說,“他剛從廟宇裡回來。”

有了泥塑金身,大部分時候都要在廟宇裡受香火,洛澤其實不怎麼回這馳光苑。

另一個原因……也是他和南流景,並不如想象那般,曆儘千難萬險後重聚,也並未矢誌不渝、情比金堅。

洛澤不明白南流景怎麼了,三年前不明白,三年後也不明白——他在收回三魂後蘇醒,找回前麵那六魄時,南流景也從沒像這次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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