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小狗”披著一件不合身的氅衣,那鴉青色壓在他的肩頭,小山似的,讓他行動不便。氅衣領口上係著一圈銀色獸尾,與他略顯淩亂的銀發交錯,猛然間看過去,分不清這究竟是他落下的頭發,還是他暴露的尾巴。他對明濯露出幾分狠色,喝道:“我沒準人進來,出去!”
明濯鬆開簾子,說:“我還沒有趕你走,你倒先耍起威風來了。怎麼,人變小了,脾氣卻大了?”
這個“白毛小狗”不是彆人,正是洛胥,但不是明濯熟悉的洛胥,而是個尚未弱冠,十三、四歲的小洛胥。小洛胥道:“我說的話你聽不到嗎?我讓你出去!”
明濯微微偏頭,盯了小洛胥片刻,說:“你不認得我?”
小洛胥剛要說話,另一邊就響起了腳步聲,他神情驟變,問明濯:“你不是亞父派來的?那你是什麼人?!”
明濯沒有回答,因為那腳步聲急促,像是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轉眼間就到了門口。一個人在門口行禮,聲音蒼老:“禦君,卯時已到,該去點燈了。”
小洛胥看一眼明濯,說:“亞父,現在天還沒有破曉,點燈未免太早了。”
那被稱作“亞父”的人卻道:“早一刻晚一刻有什麼區彆?總之都是要點的。”
小洛胥堅持說:“我來祈禱祝神,一定要天亮了才能跨出這道門,否則就算心不誠。亞父,你不是教過我,為君者,一諾千金,我既然向神祇許下過承諾,就必須要做到。”
他聲音遠不如後來的低沉,但是語氣從容,已有幾分“禦君”的風采。隻是明濯距離他不過幾步遠,看到他的手緊攥著領口獸尾,如同一隻落入重圍,還要強裝鎮定的小野獸。
亞父緊逼道:“唉,禦君從前最聽話了,如今受那群小子的教唆,也變得懶惰起來了,還會找這些借口搪塞我。早知如此,我就不該讓他們靠近禦君。”
小洛胥說:“暮超他們都是父親為我精挑細選的伴從,向來知道規矩,對亞父也很佩服,絕對沒有什麼不敬的心思。我剛剛對亞父說的話,也都是肺腑之言,亞父怎麼不相信我?”
亞父道:“我現在來請禦君出殿,禦君都不肯照做,這難道不是他們慫恿的結果?我當然相信禦君,正是因為相信禦君,才更加痛心。當年老禦君離世,把禦君交給我照顧,我說句大不敬的話,這些年天海四麵楚歌、豺狼環伺,我都一心一意保護著禦君,咱們雖然是主從,可感情並不比尋常父子差。如今我隻不過是離開天海三個月,禦君便不再聽我的話,更不再同我說真心話。這讓我如何不痛心?”
小洛胥說:“怎麼樣才算聽話?非得我現在就跨過這道門?”
亞父道:“其實點燈是假,我隻是離開數月,十分想念禦君。禦君若是肯,就現在出來與我一見吧!”
小洛胥說:“我說過,我要等天先破曉。”
亞父歎氣,聲音越發蒼老:“把禦君教成這副模樣,我無顏麵對老禦君。那幾個小子帶壞禦君更是可
惡,我須得對他們動些刑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