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話語間(1 / 2)

過天門 唐酒卿 10471 字 9個月前

江濯說:“為什麼?”

他會有此疑問,是因為他真的不知道。殺了景禹以後,他又經曆了一件極可怖的事情,若非師父及時趕到,他甚至回不了北鷺山。山上二十年,他有一半的時間都在養傷,因此對山下事毫無所知,就連那把劍,也是由大師姐轉交的。

安奴道:“原來你不知道?雷骨門用那把劍證明了李永元的清白,各派魁首立刻慌了神,因為他們趁火打劫在前,害怕雷骨門會秋後算賬,便嚷著要重查此事,最後查來查去,居然查到了我們頭上!”

江濯說:“怪了!你們閉門不出,這事怎麼會和你們扯上關係?”

安奴深歎一氣,垂下頭:“是那把劍。”

江濯驚詫:“那把劍?”

安奴道:“那把劍的劍身上,有真火焚燒的標記。”

江濯很意外:“怎麼會?!”

他用過那把劍,要說那把劍的劍身上有什麼,他最清楚不過。真火焚燒的標記不算淺,若真有,他早該知道了。

安奴言語苦澀:“我們從沒去過仙音城,也從沒見過李永元,隻覺得這事荒謬。可是自從陶兄死後,二州常有流言,說我們在侍奉真火時發了瘋,不僅會殺人,還會屠城。我們即便有心解釋,也無人相信……最終以訛傳訛,連李永元的死,也說是我們害的。”

難怪他要把事情從頭說起,原來是知道了江濯的身份,想為自己蒙冤的族人辯白。

江濯說:“那後來呢?”

安奴道:“後來是李象令出麵,說此事太過蹊蹺,不能妄下定論,才讓我們免受討伐。我們本因陶兄一事對她頗有成見,不想她竟那樣通情達理,倒讓我們很是愧疚。但是從此以後,各派視我們為邪道,不許我們擅自出入二州各城。”

事情到這裡,都隻是有驚無險,遠不至於“萬劫不複”。江濯料想還有後續,安奴接著說:“大祭司經過這些事情後,常說人心險惡,也不許我們再出沼澤,我們從此與世隔絕,不再過問世事。如此過了十年,一直風平浪靜,有一日,忽然出現了個外來客。”

洛胥道:“是景綸?”

安奴說:“是!那會兒我們還不知道外麵已經換了天地,隻把他當作誤闖入沼澤的通神者。大祭司本想把他驅趕出去,可他受了傷,根本走不動路,我們便聚集起來,用真火為他療傷。”

江濯捏著扇子,歎道:“糟了。”

他顯然見過景綸,並且對景綸印象很深。

洛胥問:“為什麼糟了?”

江濯說:“景綸的功法很邪門,你用什麼對付他,他就能用什麼對付你。我猜他受傷是假,目的就是為了騙飼火族召出真火。”

安奴咬牙切齒:“你說得不錯,他騙了我們!我們為他療傷,儀式正到關鍵時刻,他倏忽掏出個骨笛,對著我們吹了起來。那笛聲怪異,如訴如泣,不僅擾亂了儀式,還使我們全都吐了血,而更可怕的是,真火居然也失了控,反撲向我們!”

這一招委實狠辣,因為飼火族侍奉真火,見火就如見煦烈,驟然被燒,絕不會立刻反抗。

安奴說:“我們從沒經曆過這樣的事,一時間竟都呆住了,唯獨大祭司理智尚存,揮動起祝火杖,將我們護在身後,並喝令景綸退下。可景綸連笑幾聲,叫大祭司傻子,再次吹起了骨笛,那笛聲一響,真火就瘋了似的燃燒起來。大祭司站得最近,被燒得最重,我們節節敗退,根本無法與之匹敵!”

江濯道:“我遇見他時,他還隻是邪門,並不算厲害。怎麼數年不見,竟然這麼強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安奴說:“因為那支骨笛!”

洛胥想起什麼,眉頭微皺:“你說的那支骨笛,該不會是用他兄長做的吧?”

天南星平時總以冷麵示人,這是因為她修的業火劍和彆人不太一樣,可她終究年紀還小,今夜聽了故事,已經數次破功。當下驚聲說:“這不會吧!”

可安奴點了頭:“正是!”

江濯道:“他們兄友弟恭,這件事也不算意外,你接著說吧。”

安奴說:“景綸驅著真火,把沼澤全燒了,又將我們趕入附近的獵場,我們從此被貶為臟奴,在獵場裡供人練咒追獵……”

他每每提到獵場,就會渾身顫抖,可見在那裡受儘了折磨。

天南星道:“我有一點想不通,這樣大的事,外頭竟然一點風聲也沒有。”

若非他們親自來到這裡,隻怕還當飼火族在避世。江濯卻說:“我本來也想不通,現在倒想明白了。一是天命司獨大,景綸若想要封鎖消息,誰還敢忤逆他?二是沼澤偏僻,平時就少有人來。”

其實還有一點,江濯沒有說。因為那把劍,飼火族成了仙音城一事的替罪羊,各派把他們視作邪道,自然也不會再與他們來往。景綸正是利用這點,才敢肆意行事。

安奴道:“我們在獵場裡待了數年,過得十分煎熬。景綸常以狩獵我們為樂,族人死的死傷的傷……他心情好時,對我們說,若是我們能交出真火,他就放我們離開,可真火從無轉讓之法,縱使他殺再多的人,我們也沒辦法。他見奪火無望,終於沒了耐心,就把我們全殺了!”

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完,眼眶裡的火苗都黯淡了幾分。想他也可憐,死前看著族人一個個被屠,好不容易複活了,本以為媒公是個可信之人,怎料也是騙他的。

洛胥忽然問:“太清泥土是媒公給你的?”

安奴點頭如搗蒜:“這是他的門中秘法,說是能召請太清。我原本是不信的,想那太清是……是何等角色!”

他本想說“惡神”,但對上洛胥的眼神,又趕忙改了口。真是怪哉!他心道:這位朋友既沒有罵我,也沒有凶我,我怎麼如此怕他?隻讓他看上一眼,便覺得骨頭縫裡都涼颼颼的!

洛胥說:“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安奴本不想細答,可洛胥問完以後,他的三魂七魄就像被風打過的稻穗,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下意識全交代了:“他說自己是朔月

宗的弟子,他們供奉的就是太清,所以熟知許多有關太清的秘法。我本不信的,可他把心掏給了我,說這就是秘法之一……”

江濯道:“等等,他怎麼也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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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奴說:“我也問過他,他說這是因為他們宗內弟子,在通神以前,都會飲用一處神泉的泉水,所以心可以入藥。他還說,陶兄當年遇見的那個白衣公子,也是他們的宗內弟子。”

這還真是巧了!

天南星若有所思:“朔月朔月,這個名字恐怕是取自太清的‘朔月離火’……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供奉太清的宗族門派!”

洛胥說:“供奉一事,須得神祇回應才算數。”

言下之意,這個朔月宗不過是在嘩眾取寵。

江濯道:“不錯,倘若太清真的回應過他們,如今也輪不到天命司稱霸六州,大夥兒早被離火燒得精光。”

天南星覺得有理:“我想起師父講過的一個傳說。”

洛胥目光微轉:“什麼傳說?”

江濯接道:“一個大家小時候都聽過的傳說,你不知道嗎?關於太清的。”

看洛胥真的不知道,江濯索性趴在木箱上,對他說:“傳說啊,太清誕生在天塹,眾位古神前去賀禮,其中有個叫晦芒的,晦芒你總知道吧?就是雷骨門供奉的那個月神,祂喜好笙樂,很愛湊熱鬨,所以跑得最快,是頭一個趕到天塹的神祇。祂當時兩手抱著琵琶,兩手拿著鼓樂,打算為太清高歌一曲,豈料祂跨進天塹的時候,太清剛好睜開雙眼,於是離火洶洶,霎時間就把晦芒燒成了灰燼!”

洛胥眼眸漆深,微俯首看著江濯,好像這個故事沒什麼意思,是江濯比較有趣:“哦,是這個故事。”

倒是一旁的安奴,用眼眶裡的火苗表達震驚:“什麼?是太清燒死了月神!”

江濯無語:“你怎麼也不知道?!”

安奴道:“我,我們飼火族隻聽煦烈的傳說……”

天南星抱劍,故作深沉:“這就是太清‘不可直視’的由來。”

世間始祖是艽母,而日月雙神是祂的雙眼,所以在眾古神間也極為尊崇,月神的許多傳說雖然略顯荒唐,但祂的地位不容置喙,太清隻是睜眼便將祂燒成了灰燼,這讓世人如何能不害怕?

安奴想到墓穴中的泥土,不由得一陣後怕:“幸好媒公是騙我的……”

江濯說:“他說的話全是假的,你以為他真是什麼朔月宗的弟子?其實都是裝裝樣子罷了。”

見三人都看向自己,江濯也不故弄玄虛,把折扇隨意插在腰間:“媒公絕非什麼朔月宗的弟子,他是個傀儡,還是個壺鬼族的傀儡。因為我跟他數次交手,發現他隻會用壺鬼族的咒訣,這件事做不了假,所以我可以篤定,操控媒公的人是個壺鬼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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