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儘豪飲(1 / 2)

過天門 唐酒卿 11938 字 9個月前

洛胥拿著筷子的手很穩:“那你可要抓住機會。”

桌子就這麼大,安奴又是個沒心眼的:“什麼機會?洛兄不可以叫嗎?可是不叫洛兄的話,又要叫什麼好呢?”

江濯笑說:“是啊,又要叫什麼好呢?”

堂內的燈燭明亮,他瞳仁清潤,籠著一層薄光,如同粼粼天水覆著晨霧。因為笑,望著人的時候似有醉意,又因為在身旁,所以格外晃眼。

洛胥筷尖挑送,夾住了一塊魚肉。那魚肉鮮嫩,在祂堪稱的溫柔的動作裡翻了個麵,最終落入了口中。祂沒有回答,隻是這細嚼慢咽的樣子,反而有另一種危險。

江濯酒杯一倒,好像成了筷尖的魚,頓時憶起一些沒有人時的狼狽。

要命。他心想:這酒怎麼會是這個滋味?是我喝得太慢,還是心裡太亂?

偏偏安奴還要說:“我覺得情意到了,叫什麼都行。不過說起稱呼,我很早就想問了,時意君座下隻有三個弟子,為何大夥兒都要稱江兄為江四公子呢?按照順序,不是該叫江二公子嗎?”

天南星道:“這得問大師姐。”

安奴說:“啊?怎麼又是這位大師姐!”

天南星兩碗飯見了底,心滿意足,把筷子一放:“你們都知道,我家大師姐常跟人打架,以前在雷骨門,他們弟子有好幾l十個,數也數不清。大師姐不想落了風頭,就說我家也有十來個弟子,非要把四哥喊‘江四’,久而久之,大夥兒就真的都把四哥當作江四公子了。”

安奴喃喃:“你們這位大師姐,實乃一位奇女子。”

天南星說:“是啊,你既然聽過四哥,難道就沒有聽過我大師姐嗎?她很有名的!當年中州十二城,不論大小門派,隻要聽見金鈴響,就知道是‘北迦蠻’到了。”

安奴道:“原來她姓北!”

江濯一口酒差點噴出來:“什麼姓北!她就叫迦蠻!”

洛胥遞帕子給他:“哦?那麼還有個‘南什麼’與她並稱嗎?”

天南星點頭如搗蒜:“有是有的,以前不是都以四座承天柱脈係為尊嗎?所以不止有‘南什麼’,還有‘西什麼’、‘東什麼’呢!可惜後來東、南兩座山塌了,‘東南西北’從此缺了兩位,到我們這一代,就隻有‘北迦蠻’和‘西寧洵’了。”

安奴好羞愧:“是我誤會了,原來這個北是北鷺山的北。我起初還以為,你們三個都姓江。”

天南星說:“那倒沒有,因為我和大師姐上山前就有名字了,隻有四哥,被師父撿到的時候還是個小傻子呢。”

江濯慢慢擦了唇角的酒,笑著道:“亂講,我上山前也是有名字的,不過是阿貓阿狗這種罷了。”

他看似玩笑,說的卻是實話。大約是生下來就被丟掉了,所以從有記憶起,他就是一個人。在沒有遇見時意君前,彆人喊他阿貓,他就是阿貓,彆人喊他阿狗,他就是阿狗。

飯桌上靜了靜,安奴正欲說些什麼緩和氣氛

,忽然感覺一陣陰冷。他白骨戰戰,使勁兒搓起雙臂:“好冷!好冷!怎麼突然起了陰風?嚇死人了。”

天南星納悶道:“哪有風?你感覺錯了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江濯把帕子折了幾l下,還給洛胥。洛胥不知道在想什麼,眼角眉梢間都有些冷峭,直到長指拿到帕子,才緩和了幾l分。

安奴搓了一會兒,也很納悶:“自從離開墓穴以後,我就常感覺到冷……真是怪事!不過你剛剛說起四座承天柱,倒使我想起一些往事。”

江濯說:“是你的往事,還是你們飼火族的往事?”

安奴道:“是我們飼火族的往事,也是六州的往事。想必你們都知道,我們飼火族是為了躲避戰亂才退隱沼澤的,可是我們在退隱前是什麼人,你們一定不知道吧。”

這倒有意思,他們退隱的時候,六州才剛剛亂起來,那時的宗族門派勢力劃分,與今天全然不同。如今天下雖然都知道“三火”,但是關於飼火族的前塵,卻都知之甚少。

天南星說:“這還真不知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時世上還沒有我呢。”

江濯笑道:“那是自然,算算時間,那會兒的師父也才與你現在差不多的年紀,還是個小姑娘呢。”

他說到這裡,心下微動,想著:那時彆說是師父了,就連太清,也還隻是個剛剛浸浴天海而生的新神。不知道祂們這些神祇間有沒有輩分,若是有,祂也還很小……

“很小”這個想法莫名戳中了江濯的內心,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飄向了洛胥,好像要從洛胥如今的模樣裡窺出一點證據。

洛胥今日被他看了太多次,冷不防地轉過眼眸,用目光跟他碰了一下,然後從他指間截了胡,把酒杯拿走了:“你醉了。”

江濯說:“嗯?誰醉了?論喝酒,我還沒有……”

洛胥飲了他剩下的酒,那薄唇沾了點水光,像親他時一樣。周圍人聲嘈雜,少爺忽然沒了音,他撐著臉,不再看洛胥,而是看向另一個方向。

酒量再好又如何?麵紅耳熱的,沒醉也醉了。

天南星追問:“所以你們退隱前是什麼人?也是通神的宗族門派嗎?”

安奴說:“是又不全是,我們從前是明暚女王的屬族,生活在中州一帶……你們乾嗎都看著我?咦?難道你們沒聽說過明暚女王嗎?!”

天南星半個身子都趴在了桌上,一雙杏眼瞪大,難得的震驚:“你說你們是誰的屬族?”

安奴道:“明暚女王啊!”

天南星說:“啊!”

這可謂是一聲驚雷平地起!明暚女王這個稱呼,六州有誰會不知道?她可是傳說中的大人物。

太初時代,大阿和艽母相繼消散,祂們一個化作六州地脈,一個化作眾位古神。那時凡人剛學會通神不久,還沒有如今這樣明確的屬地劃分,因此常會為了信奉的神祇而相互鬥爭。

這樣的亂世持續了近千年,終於有一位女子從光州起勢,率領日、月兩族一統各州,建

立了第一個王朝。六州從此進入了舊旦時代,開始視艽母為萬靈始祖,並將供奉大阿的壺鬼族驅趕出境。

天南星說:“你們既然是明暚女王的屬族,那與我們婆娑門,也算是親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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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濯又轉回頭:“不錯,我們婆娑門是日神旲娋的後裔,與明暚女王算是同宗同源。”

所謂的四座承天柱,也是明暚女王封的,正是她委托眾神,將四件艽母秘寶分與四山,又命他們守衛無窮天海。因此,北鷺山供奉的赤金火魚,就是從她那裡來的。

天南星說:“那你見過明暚女王嗎?不對不對,你的年紀也不大,我應該問,你們大祭司見過她嗎?”

安奴道:“沒見過,按照大祭司說的,我們飼火族成為屬族的時候,明暚女王已經消散了,所以不僅大祭司沒見過她,連大祭司的大祭司也沒有見過她。”

明暚女王畢竟很久以前的人了,他們一族若是見過,也不至於淪落到隱退沼澤。

江濯說:“既然如此,你們為何又會自稱是她的屬族?”

屬族這個稱呼,今日早已沒有了。要做人屬族,自然是得對方還活著的時候才行,如果人家都消散了,屬族又要效忠誰呢?

安奴揪了揪紗笠,扭扭捏捏:“……那個,那個拱衛她的子孫後代,也算是拱衛她……”

天南星說:“好啊!原來你們不是她的屬族,而是她子孫後代的。”

安奴急道:“大祭司教我們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我隻是複述!”

洛胥飲了酒,沒把杯子再還給江濯,聽到這裡,忽然問:“你們拱衛的是她哪一位子孫?”

安奴說:“這都是小時候聽的事情了,我現在記憶亂七八糟,得想想看……嗯,我想想,好像叫什麼永葉暴君。”

洛胥恍惚:“誰?”

安奴敲了下掌心:“不對,不叫永葉,是叫永澤,永澤暴君!”

天南星頓感失望:“是他啊,難怪你家大祭司寧肯說自己是明暚屬族,也不肯提這位的稱號,要是我,我也不說。”

安奴說:“怎麼連你也這樣說,他很壞嗎?”

天南星道:“他都被叫暴君啦,你說他壞不壞?六州戰亂就是因他而起,你們飼火族也是倒黴,做了他的屬族,還不如退隱。”

安奴說:“啊?!”

江濯用筷子輕敲了下天南星的空碗:“什麼六州亂戰因他而起?師父講的話,你隻聽進去了一半?當心下回又罰你抄書。”

天南星不服:“我才沒有亂講,都說是因為他喜怒無常、暴虐無道,六州宗門才反的反、逃的逃。他要是個好人,大夥兒乾嗎打他?”

婆娑門因為六州戰亂,死了太多人,所以天南星討厭這位暴君,也是合情合理。江濯不與她爭:“好,好,就算他是個無能的壞人。”

這事太複雜,又是幾l百年前的舊事了,滄海桑田,如今天地新換,彆說這位永澤暴君,就算是明暚女王,也鮮少有人提起。況且承天柱塌了,六

州亂戰也停了,再爭好壞也無意義。

安奴也害怕他們因為這件事爭吵,忙說:“我就是忽然想起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你們萬不要為此傷了和氣。你說是不是,洛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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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胥持著酒杯,眼皮沒抬,“嗯”了下,道:“天底下最難辨的就是好壞對錯,當年的事,如今誰又知道真假呢?”

安奴有他支持,膽子大了些,笨拙地圓場:“反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看不管他是暴君還是明主,最壞的都是天命司,咱們罵天命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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