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超沒等他話說完,把人向外拖去。崔長亭自以為看破天機,張口結舌,直到被拖出門,也沒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後頭幾個弟子哪還敢留,都如同喪家之犬,跟著他倉皇而逃。
人一走,堂前便恢複了安靜。江雪晴收劍歸鞘,拉下肩頭的外袍,下階雙手奉還給明濯:“君主,多謝你的衣服。”
明濯比她高出許多,接了外袍,也不急著穿。江雪晴歎氣:“若是我眼睛沒傷,必不會鬨出這樣的烏龍。”
堂內有人喚她,她聽出是師父的聲音,便對明濯行了禮,又跟洛胥打了招呼,先挑簾進去了。
大雪瀌瀌,院內白茫茫的。洛胥站在簷下,肩頭落著星點飛雪,他看向明濯,慢騰騰地說:“一睡醒就這麼忙,又是為人引路,又是英雄救美。”
明濯單臂搭著外袍,他自個兒的衣服還丟在浴堂裡,身上穿的是洛胥的,所以難得正經,連領口都扣緊了。
“還我,”他伸手,指鏈掛下來,晃在半空,“我的紙人。”
“沒寫名字。”洛胥垂著兩指,那紙人現在耷拉在他的食指上,沒什麼生氣兒,“怎麼說是你的?”
“你好歹是個禦君,”明濯說,“連紙人也搶?
”
“我倘若沒有記錯,你昨晚封了洛遊做禦君。”洛胥眺了眼天色,又看向明濯,“況且你好好回憶一下,這紙人究竟是我搶的,還是它自個兒投懷送抱的。”
明濯眼眸上挑,得益於衣服的功勞,他身上的慵懶淡了:“你管它是怎麼過去的,還我。”
洛胥指一抬,晾出長指間的紙人,意思很明顯:要麼明濯搶回去,要麼就留在他這裡。
“好,”明濯微笑,“送你了。”
下一刻,外袍猛地抖開在半空,他上了階,欺身來搶。洛胥不退,手指微收,還盯著他:“說了送我,怎麼還搶?”
明濯說:“這也要那也要,你的心也太貪了。”
他擦過洛胥的胸口,手一轉,又拽住了洛胥的領口,像昨晚拉狗鏈似地拉住了。雪花亂飛,誰知洛胥居然近一步,直接抵過來。
腳步微錯——
那剛被拋起來的外袍又落了下來,洛胥接了。他扣住明濯的手腕,把外袍塞回明濯懷裡。
“衣服借你穿,”他有股混不吝的勁兒,“小姑娘不要了,你就扔了,扔了就算了,還要說我貪心。”
明濯懷裡被塞了衣服,讓洛胥抵著,再退一步就是台階。洛胥拉著那手腕,動作有條不紊,隔著外袍,把紙人抵在了明濯的掌心。
“這次我還了,”他離著些距離,對明濯露了個笑,眼神很凶,“下次不一定。”
明濯掌心微癢,還沒回話,洛胥就退開了。雁過無痕似的,禦君挑了堂簾,正兒八經地請他進。
堂內的雜人早散了,隻坐著江雪晴。少女劍士摘了佩劍,不知從哪兒掏了本破舊的冊子,正在拿在手上“看”。她問:“師父,第十七條門規是什麼?”
江霜客站在邊上,低聲下氣:“第十七條?這誰記得……”
江雪晴道:“你不記得沒關係,唉,門規這麼枯燥,是不該被記得的。隻是我路上吹著風,想起咱們婆娑門剛剛創立的時候,也是個冬天……”
江霜客額角突跳:“你彆,要不——”
江雪晴置若罔聞:“那個冬天滴水成冰,祖師婆婆赤著一雙手,在北鷺山下遇著幾個快要餓死的小叫花。她是慈悲心,收了這幾個小叫花為徒。其中有個叫江思故的,你最熟悉,那是你師父的師父,她創下門規……”
江霜客求饒:“我想想,我馬上想起來了。”
江雪晴不理睬:“門規一共二十條,每條都是她親筆寫在北鷺山上的。她有句話你應該也不記得了,她說但凡是婆娑門徒,必不會……”
江霜客“撲通”跪倒:“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第十七條是出門在外,萬不可飲酒誤事!你彆念了,我全想起來了!雪晴!是師父錯了!”
剛跨進來的明濯又收回了腿,撞到後麵的洛胥。他拿著外袍,回頭問:“這就是散還君?”
那語氣像見了鬼,又像上當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