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要緊,他拾起那幾枚紙錢,也下了轎子。紙錢的顏色都變了,它們原本由紅白黃二色組成,現在隻剩下單一的白色。
“這就是林長鳴想要的成親場地,”洛胥把臟帕子折了幾折,纏回手上,“一半是喜堂,一半是靈堂,也算是奇景了。”
轎前的院子不是彆的地方,正是曾經林長鳴與江臨齋住過的。那院門大開,裡頭已經站滿了賓客,都是他們在勘罪裡見過的熟悉麵孔。院中的無憂樹掛滿火魚燈籠,再往前就是拜堂的正廳,而側麵則是停棺的靈堂。
明濯目光掃過靈堂裡的棺材:“他倒貼心,該請的人一個沒少。”
正說著,正廳裡就跨出個人來。那人身量不高,還是個少年人的模樣,他見到洛胥很是高興,親親熱熱地喊:“師父!”
這一聲如同落石,激起一片叫聲。原來正廳內等候的賓客不是彆人,正是江臨齋死在小城裡的徒弟們。
“癡心變妄想,”洛胥從明濯手上拿走紙錢,“這紙錢不是變色了,而是掉色了。”
似是印證他的話,周圍的樂聲荒腔走板,滿院的人都在笑。大夥兒笑得沒了眼睛,又笑得沒了腦袋,最後變成一群薄薄的紙片,還在彎腰捂嘴,發出咯咯咯的聲音。
林長鳴身體被占,心神又混亂,想要再維持一個世界不出錯,就須得耗儘自己所有的力量,可是他開啟此陣的靈能原本就是從明晗那裡得到的,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於是陣中的人一個個都現出了原型。
“快拜呀,”喜婆搖擺著半身,和大夥兒一起催促他們,“先拜天地,再拜高堂——”
眾人圍上來,推著他們一人往喜堂走。
明濯手裡不知道被誰塞了個牽巾,中間打著他沒見過的同心結,另一頭在洛胥那裡。他肩頭發間落了東西,抬頭一看,竟是如雪般飄落的無憂花。
眾人說:“夫妻對拜——”
明濯和洛胥碰到了頭,在紙片人的簇擁下擠向所謂的新房。廳內的花燭輕輕爆了一下,明濯忽然停下腳步,說:“不對。”
洛胥的猜測沒有錯,可是那都是建立在林長鳴自認為江臨齋也喜歡自己的基礎上,然而他們剛剛都忽略了一個事實,那便是林長鳴知道自己上當了。
他知道這些年自己以為的那些回應,其實都是明晗刻意引導的結果。換言之,當林長鳴發現自己受騙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江臨齋從來沒有對自己動過心。既然沒有動過心,那成親算什麼?那洞房算什麼?癡心可以變妄想,但是癡心不會變齷齪。君子交君子,如意郎是個風流客,但他不是個下流人。
明濯攥住牽巾,猛然回頭,聲音很冷:“狗明晗,又是一個計中計。”
院裡乍然起了風,把紙錢和花瓣吹得亂舞。火魚燈籠一個接一個熄滅,終於,這裡什麼也沒有了,就像林長鳴從夢裡醒來的那一刻。
一切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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