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萬籟俱寂。
其他人都離開了,綺花羅也睡著了。佐治椿喜歡在這樣的時候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比如看看書, 或者做些小手工之類的。
做手工的原因在於缺錢, 想要給綺花羅的咒骸做精美的衣服和配飾的話,找專人訂做也不是不可以,其實早些年佐治椿就是這麼做的。但是後來他的錢有了彆的用途,無奈之下隻好親自動手學做手工。
好在他的雙手很靈巧,在被針戳了十幾次之後就熟練掌握了製衣技巧, 雖然成衣質量比不上那些老牌手藝人, 但是綺花羅很喜歡。
而比起做手工,他更喜歡看書。
白天裡時常會有人來探望他,在那時他不會展示出自己的書櫃,而是會將注意力集中在客人身上。隻有在夜深人靜時, 他才會靜下心來, 專心看書。
他的書櫃沒有什麼特彆的分類,基本是按照入手的時間順序排列的。他也不擔心會找不到書,每一本書擺放的位置他都記得很清楚,哪一本看過哪一本沒看也是一樣。
讀過一次的書不會再讀第二次,這是他很小的時候所接收到的教育, 那時候綺花羅的存在還沒被發現,他的父親母親仍然對他投注了大量的精力與關懷。父親在發現了他過目不忘後,教育過他不要反複看同一本書。
喜歡的書不能重複,喜歡的菜肴也不能貪嘴多吃,不能讓人窺探出自己的思想和喜好, 那對於他這樣的孩子來說很危險。
那是尚且年幼的佐治椿並沒有反駁, 他隻是好奇為什麼。
父親當時的回答是什麼來著……哦對了, ‘你會在未來承擔起不同於常人的責任,所以我對你的要求也不同於常人’。
常人,是指正常的人嗎?父親想讓他成為不尋常的人,可母親一直祈求他做個正常人。
他該聽從哪一邊呢?
書籍上說幼兒如果在出生後沒能得到一個充滿愛意與安全的成長環境,那麼極有可能會產生焦慮反應。分彆是強烈需求他人關愛的依從性格;對他人持攻擊態度的進攻性格;以及對於人情交際十分敏感,借離群以獲得安全感的離群性格。
佐治椿翻過一頁,心想,他這三種焦慮症狀都沒有,應該算得上是一個心理健康的正常人。
所以說到頭來,他還是聽了母親的話,一直在努力做一個沒有異常的人。
想到這裡,佐治椿合上書,默默仰頭看向天花板。
最近經常會想起過去的事情呢,難道是因為術式使用得太多,導致他的過往經曆一直在不停被翻出來瀏覽嗎……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轉頭看向一旁睡得正香的綺花羅。
現實世界中綺花羅的軀體是不會有生理反應的咒骸,但是在生得結界之中,她展現出了無比生動的幼女形象,那是她的血肉被強行分離出來,塞進了咒骸之中的年齡。自那以後,即使是在精神世界裡她也不會再成長了,一切的可能性都被掐死,她的生命停止在那個幼小的年齡。
佐治椿緩緩撫摸過綺花羅的頭頂,睡得正香的小姑娘發出模糊的哼哼聲,把他給逗笑了。
這是從哪裡學的?怎麼哼的像頭小豬一樣……他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妹妹的腦袋。
每當心緒紛亂的時候,隻要看著綺花羅,佐治椿就會慢慢平靜下來。
他收回手,剛想把書翻開看完,就被打斷了。
綺花羅忽然睜開雙眼,眼神清明得就仿佛從沒睡著過一樣。
她一改往日裡在哥哥麵前的憨態可掬,警惕地抬起頭,盯著某個方向。
佐治椿被她驚了一下:“……綺花羅?怎麼了?”
綺花羅眯起眼睛,謹慎地在空氣中嗅了嗅,仿佛察覺到了某種威脅。她用不到半秒鐘的時間確認了情況危急,又用半秒鐘的時間做了一個判斷——
——先把哥哥藏起來!
也就眨個眼的功夫,綺花羅立馬從沙發上跳起來,抓起哥哥的手就跑。
佐治椿毫無防備,膝蓋上的書劈裡啪啦地摔在地上。
“綺花羅?!”
綺花羅沒有回應他,而是抿緊了小嘴,緊拽著他的手在生得領域中穿梭。
生得領域並不像現實世界那樣存在著物理法則,隻要她想,儲物櫃的門拉開後就是一片曠野,而她領著哥哥在曠野之中奔跑著,很快天邊的落日就近在眼前。
綺花羅微微一勾手,將落日如同旋轉門一般推得直轉,自己帶著哥哥閃身鑽進落日縫隙間的背麵,落日的背麵是深海,數不清的細小銀魚卷著二人飛翔在海水中,佐治椿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雖然是生得領域,不過他明顯感覺到渾身的衣物都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