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中沒有白霧。
當乙骨憂太回過神來時, 他正麵對著一堵高牆。
“咦……”他怔怔地後退了兩步,抬起頭來打量這麵牆壁:“我剛剛想做什麼來著……”
恍惚間,他不小心左腳踩到了右腳,裡香從他背後顯形, 飛快地扶了他一把。
乙骨憂太穩住心神:“謝謝, 裡香。”
“不用……謝……”裡香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
心中那股來由不明的空茫感逐漸消失, 乙骨憂太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我可能是這兩天沒睡好。”
如果此時有人仔細觀察他的瞳孔的話, 就會發現他的瞳仁正不自然地放大,他喃喃自語道:“不過也沒辦法啊, 椿的去向一直沒有線索,我安不下心……”
語調僵硬平直,眼神空洞無焦, 這是十分異常的現象。可是祈本裡香對這些細節的觀察不夠到位,她畢竟是咒靈不是人類, 能夠感知到的也就隻有大幅度的動作和情緒變化, 像是瞳孔放大這樣的小細節她是無法體會的。
乙骨憂太很快恢複了正常,他再次從恍惚的狀態中脫離出來,眼神逐漸變得清明。
“去找五條老師問問吧。”他甩了甩頭,雙掌在臉頰兩側用力拍了拍:“現在可不是愣神的時候!”
說罷,他總算擺脫了那種莫名其妙的晃神, 帶著祈本裡香一起離開了。
“……”
貴遙默默地坐在牆頭上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 可這回乙骨憂太沒有發現他的身影。
貴遙托著下巴,一邊目送他離開一邊自言自語:“看來比我想象的要順利啊。”
佐治椿從綺花羅的咒骸中帶走的不僅僅是她的靈魂, 還有他當年寄存在她靈魂中的咒力。座敷童子的力量原本就不是普通人的身體能夠承受得起的, 佐治椿能活下來, 全靠著綺花羅替他保存了絕大多數的咒力。現在佐治椿將這份力量如數取回, 隨之而來的就是進一步加強的術式。
佐治椿的靈魂, 加上綺花羅的咒力,這二者結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座敷童子’。也隻有在他們重歸一體後,神隱術式才稱得上達到了效果最大化。
除了抹消的‘神隱’與回溯的‘禦忌’之外,貴遙作為佐治椿的投影,又獲得了第三種能力,即篡改的‘絵空事’。不同於完全抹消,絵空事的力量可以在不影響其他因素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淡化某種事物的存在感,並為隨之而來的邏輯破綻打上補丁。
就比如說,乙骨憂太原本想去找五條悟坦白,可當貴遙發動了篡改的能力,改變了他的想法後,他的行動仍然是要去找五條悟,可動機卻被替換為了‘詢問調查的進度’,而非原本的‘坦白佐治椿的計劃’。
神隱和禦忌都是利用認知來改變現實的術式,但絵空事僅僅作用於認知,它不會將乙骨憂太曾經想要坦白的事實抹消掉,而僅僅是替換成了另一種想法。隻要沒人提醒,那麼乙骨憂太將永遠不會察覺到自己的想法被篡改過。
這是比神隱更加難以察覺的抹消方式,它並非生硬地將一切全盤否定,而是巧妙地更改了一部分,又將前後邏輯續好。而且因為絵空事不需要對篡改對象有完全的了解,所以施展這個術式甚至不需要箱庭作為鋪墊。
絵空事無法作用於現實,但作為交換的,在認知方麵的控製力度更加強悍了。就算受術者發現了現實中的破綻,思維中的絵空事也會自動把邏輯圓好,再把認知淡化,讓受術者下意識地忽略掉不對勁。
眼看著乙骨憂太毫無察覺地走遠了,貴遙翻身從牆頭上跳下來。他拍了拍身後不存在的灰塵,嘿咻嘿咻地朝著與乙骨憂太相反的方向走掉了。
“還有一個……”
要麼不動手,動手就要斬草除根。為了防止乙骨憂太再被提醒起遺忘的初衷,貴遙特地在臨走前給家入硝子來了一發絵空事。
要麼就說咒力和咒術這種超現實的東西就是好用,就連家入硝子這樣心思縝密的人,在吃了一發術式之後都遺忘了這件事。
就算真的有人能突破絵空事的限製,那也絕不是因為腦袋夠用,而是因為咒力夠強,頂得住術式的侵襲。
貴遙站在無法被觀察到的虛空世界裡,看著家入硝子在微微愣神之後很快恢複了往常的表情,反手將退魔劍收回了劍鞘之中。
就算絵空事的咒力消耗不如禦忌和神隱,但隔著遙遠的距離連用兩次,也夠佐治椿吃不消了。
貴遙猜測著這種做法可能給他帶來的負擔,皺了皺眉,不再停留。
就在他離開後,家入硝子拿著手上的文件,像是有所察覺一般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可也僅限於看一眼。
她揉了揉太陽穴,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事,但是一轉頭又覺得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想不起來就算了……
……
當貴遙回到佐治椿附近時,他已經不在原本的地方了。
術士似乎確認了他現在的狀態半死不活,絕沒有可能逃走,所以隨意地讓脹相把他帶到了一個偏僻的小房間,稍微治療後安置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