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一般的邏輯來說, 【血月之門】的支點肯定在於教會的重點把守地,例如教會的聖城瓦爾利亞等等,然而【血月之門】的其中一個支點偏偏就隱藏在克萊因王都的王宮之中,而不是教會聚集的王都教堂。
這或許是前人刻意的舉動, 也或許是又什麼特殊的條件導致的,目前的卡瑞娜並不會去考慮哪些原因,【血月之門】的其中一個支點就在克萊因王都的王宮之中, 這對她而言是件再便利不過的事了。
朦朧的夜色裡, 卡瑞娜的身影完全溶於夜色之中,僅僅留下一個難以辨認的模糊輪廓, 似一陣風又似一陣煙般的穿過王宮的花園,抵達了一間較為古怪的宮殿前。
這處宮殿的位置靠近整座王宮的中心,殿外也照常有侍衛把守, 然而這處宮殿卻沒有明確的分工。既不是用於居住, 也不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雖然位於王宮中央處, 但卻幾乎沒什麼人來這裡。
雖然侍衛們日複一日的守著這裡, 但他們其實也不清楚這裡到底有什麼東西。或者說國王其實也不清楚這裡有什麼, 他隻是遵循著先輩的遺囑, 一代一代的派人駐守這處冷清的宮殿而已。
普通的人類侍衛攔不住混血種的女伯爵, 教會的神術布置受到了女巫的欺騙, 卡瑞娜沒有花多少心思便進入了宮殿的內部。
宮殿內部的布置看不出異常, 無論怎麼看都感覺十分普通。
一身中性騎裝的金發女子站在了宮殿中央, 宮殿外清理的月光透過落地窗投入宮殿之中, 照耀在宮殿中央那個金發女子的身上。
她原本豔麗嫵媚的容貌在這清冷蒼白的月光下透出幾分堅硬的冰冷感來,冷豔至極。
在這片冰冷的月光中,卡瑞娜慢慢的閉上了眼。
她的身影再次消融在空氣中,從模糊的身影到灰煙勾勒的輪廓,再到什麼都沒有……
她進入了宮殿的地下。
這處宮殿的地下有著極大的空間,布置得好似教會祭神的殿堂,美麗而柔和的熒光彙聚成團在牆上充當著照明物。殿堂的兩邊擺滿了天使的白石雕塑,他們都張開雙翼,手持十字劍立於身前,一副神聖無畏的模樣。
殿堂的最前麵有著一個台子,台子上有幾個柔和的光團在按照某種固定的軌道緩緩運行著。
卡瑞娜一抵達這個地方便感覺到了一種近似於無法呼吸的壓抑感。
大量聖水的氣息激得她渾身緊繃而戰栗,那雙碧藍的雙眼早已轉化為了鮮血般的紅色。
當她在這處殿堂踏出第一步的時候,殿堂兩邊的雕塑活了過來。
整整十二位天使石像,全部都活了過來,他們渾身的皮膚都籠罩在一層朦朧的聖光之中。白色的羽毛四處飛散,化為利刃,向著入侵者襲來。
這處殿堂的布置不隻針對永夜詛咒者,它針對踏入這裡的任何人。
過長的黑色裙擺在殿堂的白石地麵上拖動,黑發的女巫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卡瑞娜的身後:
“彆管這些過去的‘留影’,快去破壞支點!”
黑發的女巫看著這些千年前的“老熟人”,輕輕的笑了笑,溫婉的臉上浮現出幾分銳利的豔色,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也彙聚了光芒,好似夜晚璀璨的星空。
·
克萊因王宮前方。
一身白衣繡金紋製服的戰鬥主教忽然在夜色裡出現,他看著前方擋路的貴族小姐,本該溫柔的俊美臉上滿是冰冷,他提著鎖鏈的手一個用力,直接用鎖鏈纏著那位菲爾德小姐給丟到了一邊的草坪上,他現在沒空去分辨那位菲爾德小姐究竟是故意還是無意的,他隻想知道那位達維亞的貴族——“畢維斯·蘭斯”是否是真的永夜詛咒者。
事實上他還沒來得及試探,那位永夜詛咒者就主動暴露了身份。
他麵帶笑容的看向艾伯特,原本蔚藍的眼眸已經變為了陳酒般醉人的紅色。
“很好,看來不用我試探什麼了。”
金發的戰鬥主教也朝那銀發的詛咒者露出了一個冰冷冷的笑容,然後隨即將右手上的短-槍大力的向那銀發詛咒者投擲而去。
短-槍化為一道金色的閃電,以常人無法思量的速度朝那銀發男子襲擊而去,然而那銀發男子的身影模糊了一瞬,他似乎移動了也似乎沒有移動。
金色的閃電落入了他腳邊的地麵,再次顯露出短-槍的形態直直的插-入石板鋪就的地麵。蛛網般的裂紋布滿地麵,金色的短-槍上有細小的電光一閃而過,忽然爆開……
銀發男子瞬間騰空而起,他腳下的地麵已經變成了數十個相連的深坑。
戰鬥主教白色的衣袍在這氣浪中翻騰,顯得有些幾分淩冽。
插入地麵的那支短-槍槍身上的電光一直沒有消退,反而越變越大,化為無形的電網將這一片區域都籠罩住。
艾伯特沒有回收插-入地麵的那杆槍,而是借著它身上的神術印刻在它插-入地麵的那一刻展開了空間禁錮。
永夜詛咒者都擁有形態變化的能力,他們能夠在人與蝙蝠之間隨意切換,並且每一個詛咒者的天賦能力都有所差彆,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個詛咒者是否精通空間類的能力,所以隻能施展範圍的空間禁錮神術,切斷詛咒者逃跑的可能。
當然,這也切斷了他自己的退路。
作為被教會以特殊方式培養出的戰鬥主教,可以說艾伯特的思想裡就很少有“逃”的這種想法。他們這類人不會衰老,身體會一直維持在巔峰狀態直至壽命走到儘頭的那一年;他們這類人就是教會的利刃,既然是利刃,又怎麼可能會有惜命的想法?
更重要的是:
這裡是人間,是人類的主場地。受【血月之門】的影響,進入人間的永夜詛咒者會被大力削弱。無論他之前擁有多強大的力量,隻要他受【血月之門】的封印,他就等於一直帶著“神”的枷鎖。
永夜詛咒者都帶著“神”賜予的枷鎖。
聖典上清楚的印著一句話:
他們是罪人。
·
也許真的是砸聖地墓園裡沉睡太久了,諾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製造個空間結界和血族硬碰硬拚身體強度的人類。
而且……
漂浮在空中的諾拉仔細的打量起下方的金發主教:
他並沒有穿聖殿騎士一樣的金屬盔甲,而是穿著較為修身的主教製服,白色的製服上以金線紋繡著神術的印刻,身材纖長不顯瘦弱也不顯壯碩……
這模樣和千年前教會的那幫神術主教差不多,衣服的款式雖然有些微妙的改變,使其貼身更利於戰鬥這一點外,大體還是和一般的主教製服一樣。
所以這類神術主教是怎麼有勇氣上前來和血族拚身體強度的?
血族擁有極強的自愈能力,而且身體的強度也不是人類可以比擬的,可以說一般人類和血族近戰基本就是找虐。
諾拉很懷疑,千年後的教會都這麼狂妄自大了嗎?都不培養聖殿騎士而讓神術主教出來近戰嗎?
不怪諾拉這樣想,畢竟千年前的教會是沒有“戰鬥主教”這類職位的存在。主教大多都是神術主教,就算會武技也不能和血族拚近戰,教會近戰的武技者隻有聖殿騎士。一般都是騎士在前方拚殺,主教在後方輔助或者乾擾。
像眼前這個主動拿武器和血族單對單拚的主教,諾拉真的是第一次見。
然而下一刻,他眼前這長了一張標準神術遠程派臉的金發主教就打破了他的認知。
…………
金色的鎖鏈如同蛇一般盤旋而上,向著空中的諾拉襲來,尖銳的兩端在月光下發出寒芒。
知道這類武器都是浸泡過聖水的,所以諾拉沒有硬拚,他隨意的躲開那鎖鏈然後閃到了人類主教的麵前。
膚色偏白的手上指甲長出一截,泛著類似金屬的寒光。
對付神術主教,最好的辦法就是近戰,不說彆的,直接手撕就夠了。
諾拉根據千年前的經驗做出了應對的方法,但他也怕判斷有誤,所以這次的襲擊也未儘全力,帶著幾分試探之意。
然而艾伯特一上來就拚儘全力,根本沒有要試探的想法。他手腕上偽裝成手鏈纏繞的金色鎖鏈瞬間恢複了原型,繼而攀附上了眼前這吸血鬼的身體。
冰冷的利爪穿透艾伯特的腹部,他麵無表情的將手中的短-槍紮進了身前吸血鬼的心臟……
白色的電光從短-槍上爆出,那吸血鬼瞬間退開了好大一段距離。
諾拉本就偏白的臉上更加沒有血色,唇邊咳出的暗色血液將他的雙唇染上了幾分豔色,到有了幾分詭異的妖冶感。
他捂著自己的心臟,能夠感覺到聖水和銀的力量在阻撓這具身體的愈合之力。手指上的紅寶石戒指閃過道暗光,淡淡的黑煙自他心口處升騰而起,本不該愈合的傷口又開始愈合起來。
反正不是他自己的身體,用起來也不嫌浪費。
諾拉從口袋裡拿出絹布擦去唇邊的血跡,他看著艾伯特的目光尤為的冷凝:
“教會的新把戲嗎?”
他指的是艾伯特手中的武器,看起來不是銀器,卻擁有和銀器類似的功效。
艾伯特半蹲在地麵上,衝他對麵的吸血鬼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白色的牙齒在夜色裡有些顯眼:
“喜歡嗎?銀與聖水共同冶煉出的武器,專門為你們這幫老不死的準備的。”
他伸出手背擦去唇邊溢出的鮮血,表情沒有任何改變,似乎腹部的貫-穿傷沒有帶來任何痛苦一般。
諾拉注意到了不一樣的地方:
這個人類主教的傷口也在快速愈合,就和血族一模一樣。
而且剛才一瞬間的近戰對打他也試探出了一些東西:
這個人類主教的身體強度堪比伯爵級彆的血族,他的血液之中有著令諾拉熟悉的力量。
———那是來自莉迪西婭血液的力量。
諾拉忽然感覺到了一陣怒意,千年前的聖戰,最後的勝利者是人類。血族的親王皆被裁決天使打成重傷陷入沉睡,並被封印在【血月之門】後。
而人類……
他們盜取了莉迪西婭的血液。
然後製造出了一批對付血族的人形兵器。
因為是為戰鬥而生的兵器,所以他們不會惜命,極強的自愈力和身體強度保證了他們生命的堅韌,所以這批人才多用以傷換傷以命換命的打法嗎?
諾拉看著艾伯特,蒼白的臉上露出極為嘲諷的冷笑:
“用著血族賜予的力量來對抗血族,教會真的很有想法。”
艾伯特沒有言語,他感覺身體能大概站立起來後又提起短-槍不要命的攻了上來,金色的鎖鏈閃著雷光,有些半透明的光羽化入其中,鎖鏈上雷光大盛……
艾伯特將短-槍拋向空中,然後便抓住手中的鎖鏈朝諾拉的所在地襲擊而去。被拋入空中的金色短-槍化為無數支,似雨點般密集的向地麵紮了來!
一看這駕駛,諾拉便明白艾伯特這打法多半又是不要命的打法,他根本沒考慮他自己也在他[聖槍裁決]的範圍內。
諾拉並不想硬抗,因為這樣的傷再多來幾次,他的這具身體就要報廢了,即使戴著【原血之戒】也沒用。他現在還能活動大概也是這具身體的原主早就死亡的緣故。
看著空中那一排排金色的短-槍,諾拉放開了捂著心口的手,然後在他周圍的空氣中灑下了一些熒光般的粉末。
鐵網般的灰色荊棘死命的生長,將諾拉所站的那一塊地幾乎包圍成了一顆球,也像鞭子一樣抽開了艾伯特進攻的身影。
金色的短-槍像雨點般密集的落下,打在那些經濟上,泛起一圈一圈金色的漣漪……
鐵網般的荊棘被擊打得枯萎了一大片,然而被荊棘護在中央的銀發男子倒是沒有再被傷到。枯萎的荊棘像玻璃般破碎,新生的荊棘再次長出,然後開出了一片妖異的玫瑰。
玫瑰帶著幽幽的香味在夜色裡盛放,銀發的血族站在玫瑰叢中與月色交相輝映,他抬起一雙紅眸忽然亮起,似沸騰的岩漿般鮮豔。
“莉迪西婭的子嗣,你真的要與我為敵?”
冷不防的,艾伯特對上了諾拉那雙似岩漿般亮起的眼眸。幾乎隻是一個瞬間,他水藍的眼眸裡一圈一圈的漣漪劃開……
艾伯特手中武器都有些拿不穩了,腦海裡充斥著各種不屬於他的情緒和想法。
———莉迪西婭?母親?
———不,那是敵人!
———你是誰?
———人類?不,你不是。
…………
忽然之間,被禁錮的空間結界被破壞,艾琳娜主教帶著一群白袍人神色冰冷的站在了艾伯特的身邊。
“我們當然是人類,我們誕生的目的就是為了清除你們這些以血為食的罪惡!”
二人的戰場被這樣一乾擾,艾伯特瞬間就清醒了過來,他們這批被改造過身體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自我認知。對於這一點,教會的教育可沒半點敷衍。
而且他們隻是借用了永夜詛咒者身體的強度和自愈力,其他的一切習性可都還是原來的,當然就還算是人類。
鐵網荊棘開始蔓延,妖異的魔花開得更豔,諾拉站在花叢中目光卻越過艾伯特等人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忽然之間,克萊因的王宮發出一陣震蕩。
諾拉的臉上再次浮現出笑意,他對著一邊的艾琳娜主教行了個紳士禮,然後整個人的身體便淡化消失在了空氣中:
“那麼有緣再會了,祝你好運,莉迪西婭的後裔。”
艾琳娜驚怒,艾伯特也愣了愣,然後迅速回頭朝著王宮的某個方向追趕而去。
然後他們見到了受傷的安琪羅大主教和倒了一地的白袍人,西瑞爾王子舉著纖細的十字劍正與黑色的暗影搏鬥著,他的身上滿是被割裂的傷痕。
…………
“很抱歉,女士們。你們今天必須留下。”
銀發的王子殿下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兩位女士,用儘全力將手中的十字劍插-入地麵,十字劍上爆出一陣電光,虛幻的金色鎖鏈從十字劍上伸出,呈球形包裹住這片空間。
西瑞爾對麵的黑發女巫神態輕鬆,她帶著溫婉的笑容摘下了發辮上的一朵白色野花,然後投入了空中,那野花瞬間化為了利刃風暴朝著西瑞爾襲擊而去。
“這個年紀就會空間禁錮的神術,我很欣賞你,王子殿下。”
黑發女巫笑了笑後,纖長的手指劃過空中那些虛幻的鎖鏈,鎖鏈應聲而碎……
“我年紀大了,脾氣好了很多,所以感到慶幸吧,殿下,您撿回了一條命~”
黑發女巫和她身邊的金發女子化為虛影消失在了空氣中。
她們的影子則化為黑色的暗影朝著西瑞爾襲擊過來,這般纏鬥直至艾琳娜他們的到來才結束。
…………
受傷的安琪羅大主教在白袍人的攙扶下慢慢的朝著艾琳娜走來,艾琳娜看著他,眼眶中浮現了幾分水跡。她連忙伸手試圖為安琪羅大主教愈合傷口,然而安琪羅大主教卻擺了擺手製止了她的舉動:
“女巫對我施展了‘水蛭詛咒’,傷口無法接受神術效果,隻能讓身體慢慢愈合,或者等詛咒效果散去。”
安琪羅大主教咳嗽了兩聲後,繼續道:
“那個金發的孩子我認識,是貝琳達女爵的女兒。艾伯特,你們現在趕去說不得還來得及。”
艾伯特也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後便帶著一群白袍人朝著貝琳達女爵的府邸迅速趕去。
然而他們還是去晚了一步,貝琳達女爵的整個府邸化為了一片火海。
火焰燃燒跳躍,然後構成了一張臉——那是貝琳達女爵的臉。
那張臉帶著張揚的笑意朝著艾伯特他們道:
[多年來,感謝大家的照顧。]
然後火焰散去,再不留半點魔法的痕跡。
領著白袍人趕來的艾伯特氣得差點捏斷手中的短-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