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市,托馬斯在醫院裡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點恍惚。
現在是早上五點,外麵天剛蒙蒙亮,
他在夢境裡度過的時間有點長,再加上一次接著一次的死亡輪回和讀檔,回到現實之後差點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另一方麵,雖然他從昨天晚上九點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大腦卻不僅沒得到休息,反而消耗了大量的能量,以至於退燒是不可能退燒的,還餓得前胸貼後背,躺在床上時甚至開始思考為什麼現實中不能給自己來一槍然後直接滿血重來?
莫比吭哧吭哧地邁著短腿,從床頭櫃上撿了一板巧克力遞了過來。
“……”
大腦開始分泌多巴胺,托馬斯成功坐起身,邊嚼巧克力邊根據最後這段記憶碎片整理事情經過。
夢裡在秘魯叢林中產生幻覺的時候,他聽見有人自己耳邊說話,講的並不是英語。
而他最開始聽不懂,是隨著讀檔次數的增加才開始逐漸理解的。
在那之後他拿著銀盒子站在神像前,神器的力量已經消耗殆儘了。
托馬斯推測帕依提提的詛咒和他們遇到的未知存在並不是一種東西。
水路上船員們有感染鼠疫的症狀,和教團首領描述的‘古印加人民的報複’相吻合,但月亮女神伊希切爾來自瑪雅文明,她的銀盒子很可能是在機緣巧合下才流落到古城當中。
娜塔莎說教團成員堅信女神的銀盒子落入異教徒之手,而這夥所謂的異教徒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他們要麼是隱居在未露麵的帕依提提古城深處,要麼根本就不存在。
停放銀盒子的聖殿被建在地下,宛如一座寢陵。托馬斯在幻覺當中見到了無數次祭祀的場景,不同人跪拜著不同的對象,企圖以血肉之軀來靠近神。
他們最後成功了嗎?召喚出來的又是什麼?有沒有可能是人類自相殘殺,讓鮮血再一次鋪滿那片大地時,才喚醒了沉睡在地下的古老存在,讓她以為人們仍然想借著銀盒子的力量前往彼岸求取她的力量?
但是說到底,那些沒有抵過誘惑,試圖使用銀盒子的人全都死了,活下來的人隻有托馬斯。他們或許真的在另一個維度當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至少神是這麼理解的,托馬斯並不敢苟同。
他認為在過去真正經曆這段危機時,自己其實並沒有聽懂神在他耳邊的絮語。不過那時他僥幸活下來,還是對即將失去記憶這件事有所預感,所以才會在清醒過來後立刻告彆黑寡婦去處理洲際酒店的事物,並對外宣稱是在住院療養。
包括醫療記錄、行程和後續種種,他都儘量提前做好準備。
然後在一個清晨獨自麵對陌生的世界。
——哦,不對,還多了一個莫比。
想到莫比,機械貓頭鷹的圓臉頓時出現在他眼前。托馬斯問道:“我在夢裡昏迷前好像聽到一句,‘你最重要的人會忘記你’。”
莫比慎重地點頭:“對。”
托馬斯理性分析:“假設伊希切爾女神想讓我主動回去找她,但她同時讓我失憶了。既然我失憶了,就不會記得誰是我最重要的人,那她或者他忘不忘記我,與我而言又有什麼關係?”
莫比:……?
它愣了半天,試圖分析其中的道理:“這,這裡麵應該有個時間差吧?你看,她說的是你的記憶會逐漸消失,而你重要人是biu的一下直接把你忘了。那要是換成一般人,既要承受逐漸失憶的恐慌,又要麵對完全不記得自己的親近之人,肯定會覺得非常痛苦吧。”
托馬斯思索片刻。
莫比緊張地看著他。
托馬斯:“但那時候我在忙。”
莫比:……
它乾巴巴地重複:“但那時候你在忙。”
“後來我醒過來,身邊也沒什麼異常。”托馬斯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一般來說,如果一個失憶患者醒來之後,聽到所有人說他和另一個人關係親密,這樣當他滿懷希望地找過去、卻發現對方根本不認識他時,就會受到很嚴重的打擊。從心理學的角度上說……”
“停,停。”莫比打斷他,“你沒經曆這一步,我懂。”
“對。”托馬斯心平氣和道,“有沒有可能我根本沒有這樣一個‘最重要的人’?”
莫比繼續用那種毫無起伏的聲音說:“哦,好的。”
“從來沒人告訴我,我和其他什麼人關係很好,我和我唯一的兄弟幾年都不一定能見上一次麵,連他的養子都認不全。”
托馬斯吃完巧克力,走下床拉開窗簾,金燦燦的晨光頓時潑灑進來,
“貓頭鷹畢竟是獨居動物。如果把最重要的人拓展成生物,我倒是有點擔心韋恩莊園裡的那條狗會把我忘了。”
“你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當然是開玩笑。”
“下次講冷笑話可以笑一笑的,托馬斯。”
托馬斯的目光翻越玻璃窗,向鍍著金邊的遠方延伸,他全身都籠罩在陽光下,卻很難使旁觀者感覺到溫暖。
“隨它去吧。我不會因為這種理由選擇死亡,你大可放心。”
莫比:“你也不關心你最後那通電話打給了誰?”
“不。”托馬斯漫不經心道,“我或許希望他或她能一切都好。至於我們的關係?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他想目前還是應該關注下經過一個晚上時間的、哥譚市的局勢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