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沃博達和托馬斯的關係其實不錯,不然一般人是不敢讓老板在事業和家庭中間做選擇題的。但他有種老派紳士的作風,又因為年過半百,偶爾會下意識地將托馬斯看做子侄輩,所以平時講話距離感很強。
今天晚上是難得失態。他啞口無言了好一會,才忍不住笑道:“您是不是故意在這等著我的?”
布魯斯心想,還真不是。他將定位發給托馬斯隻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敵人不知道蝙蝠俠已經來到捷克,那蝙蝠俠當然還是暫時不出麵比較好。
在這點上托馬斯與他達成了共識,假設事情沒有按照預料的方向發展,一定是情況有變。
“不,我完全沒想過。”‘夜梟’說,“停車。”
汽車在路燈前停住,車窗被按了下來。
“情況怎麼樣?”蝙蝠俠問。
布魯斯注意到一些他幾乎不用的冷兵器被放在了隱蔽但觸手可及的位置,如果羅賓在這肯定會發現不對勁。
“老樣子,無關緊要的騷擾。”他靠在椅背上五指交疊,轉頭對外麵的人說,“利爪在研究屏蔽器,成功之前我們隻能隨時警惕,布拉格的任何一個居民都有可能是敵人。”
“看來這就是他們的常用手段,利用普通人。”蝙蝠俠的聲音更低了點,“巴亞雅剛才找上我了,他自稱是‘母親’的繼承人,我在飛機上和你提到過。他們跟蹤每一個進入布拉格的遊客,我不確定有多少無辜者會受到傷害。”
“我們在儘量降低地下世界之外的人的損失。”斯沃博達插話道,“破壞秩序是野獸般的行徑,巴亞雅的行為簡直可鄙。”
夜梟:“的確如此。巴亞雅還對你說了什麼?他的目的?”
蝙蝠俠看著他:“我們路上說。”
斯沃博達:“您請。”
單向可視的車窗緩緩合攏。
車內的氣氛在不經意間有所變化。蝙蝠俠打量著夜梟,又看向利爪:“沒有暴露?”
“還可以。”布魯斯簡短地說,“既然巴亞雅也沒發現,就說明有實施的可能性。”
斯沃博達一邊開車一邊分神聽他們對話,此時立刻察覺到不對勁:“兩位……?”
托馬斯把蝙蝠頭盔摘下來,在後視鏡中衝他挑了挑眉。斯沃博達下意識踩了一腳刹車,他們在夜晚空蕩蕩的街道中間停住。半晌,利爪露出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還能這樣?”
托馬斯道:“這隻是個嘗試。抱歉沒有提前通知你,我需要找到一個值得信任的人看看效果。”
“哎,我一時竟然不知道是該為被耍了一通而生氣,還是應該因為能夠成為這個人選而高興。”
斯沃博達重新啟動汽車,看托馬斯把麵具帶回去。後車座上的人毫無變化,他們的舉動也符合大眾對蝙蝠俠與夜梟的認知,但對斯沃博達來說,他的大腦和眼睛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好比說有一個帶餡事物,它看上去是甜口的,吃起來也是甜的,但忽然有人告訴你,這裡麵夾的東西其實是鹹口,在你印象中它也確實是鹹的。
感受和認知之間產生了巨大的衝突。
斯沃博達自我調節了半天,以失敗告終,他問:“請問你們兩位要維持這種狀態到什麼時候?”
托馬斯大致描述巴亞雅對蝙蝠俠說過的話,然後補充道:“他並沒有提到想從夜梟身上得到什麼,也沒有說要如何將蝙蝠俠排除在外。也許你們還記得他讓第一受害者前往哥譚是為了觀察夜梟,但第一受害者報複蝙蝠俠以及分裂哥譚同樣在他的授意之內。隻憑這種行為,我不認為他對洲際酒店是懷有好意,所以恐怕至少要維持到搞清楚巴亞雅的想法之後。”
斯沃博達陷入沉思。
托馬斯等著他說出點有用的建議。
但幾秒鐘後斯沃博達苦笑一聲:“不好意思,我想不出來。您以蝙蝠俠的方式對我說話的時候,我的思維根本沒法正常運行。”
“……”
托馬斯換成夜梟的語氣:“那就適應它。”
斯沃博達看了眼後視鏡:“當然,我在努力。順帶一提,換回去之後顯得更奇怪了。”
車內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輕笑。托馬斯聞聲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夜梟’光明正大地翹著嘴角。
該怎麼形容。
沒人規定布魯斯不能笑,他麵對家庭成員時表情還挺豐富的,不過托馬斯開始理解斯沃博達的說法了:夜梟沒有ooc,布魯斯·韋恩也沒有,當他們結合到一起的時候,肯定有哪裡出了差錯。
‘蝙蝠俠’的表情開始變得嚴厲,車裡彌漫著低氣壓。
一切都很正常。
斯沃博達將視線收回來並下定決心:在徹底適應這兩位的身份變化之前絕不回頭多看哪怕一眼。
抵達停屍房之前,托馬斯還拿蝙蝠手機打了個電話,問紅羅賓那有沒有現成的能夠屏蔽洗腦聲波的裝備。因為當年‘母親’二度派人搞事時布魯斯因故離席,是幾個前羅賓合作戰勝的對手。
以提姆的性格,他也許會在事後總結的時候做出點防備措施以免類似事件再度發生。
紅羅賓很久沒有和夜梟打過照麵了。
但這次聯係他的人是蝙蝠俠。
視頻通話被接通,托馬斯開門見山地說:“我需要‘母親’的資料,還有她曾經使用過的技術。”
“好的。”提姆應了下來,滑著靠背椅接近電腦開始搜索文件,“我這裡還有幾種能夠反製那種洗腦手段的方案,可以一並發給你。不過你這次去歐洲是因為‘母親’?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是,但有個自稱是‘母親’繼承人的家夥找上了夜梟。”
“那他們還真是不死心。不會是發現蝙蝠家族成員越來越多,就想給夜梟找個繼承人吧?”
“……不像。”托馬斯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巴亞雅對蝙蝠俠說,‘母親的死證明了傳統培養人才的方式是失敗的,我會去謀求新方法,’他承認自己目前培養出的‘孩子’們是失敗品,應該不會想要將他們送往夜梟那。”
提姆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個人認為沒必要深究這種理念扭曲的超級反派的想法。他們自成邏輯,又很喜歡把彆人變成和自己一樣的瘋子。隻要抓到人然後把他們扔進監獄就足夠了。”
“你是對的。”
“謝謝,布魯斯,我已經將資料打包發到你那了,如果利爪的技術人員足夠優秀……”紅羅賓話音猛地止住,過了一會他問道,“你是在小臂裡側彆了個袖劍嗎?”
布魯斯在畫麵之外叫道:“提姆。”
紅羅賓瞳孔地震。
紅羅賓大為懊惱。
他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憤怒地說:“告訴我我不是唯一沒有立刻看出來的人。”
“你很不錯了,孩子。”斯沃博達說,“我能給你墊底呢。”
“……謝謝。”提姆猜測這個略顯滄桑的聲音來自一位利爪,但他完全高興不起來,就像一個剛得知自己拿了第一但班裡隻有兩個學生的優等生,“原來還能這樣。我不是故意躲著你,托馬斯,你真的沒必要用這種方式。下次換個人選?我是說,假如有下次的話。”
托馬斯很好說話:“當然。”
“也不用特意把武器露出來讓我看見。”紅羅賓明顯被激起了勝負欲,“這還挺有意思的,而且說不定會很實用。”
斯沃博達感慨道:“不愧是年輕人。我就不必了,兩位,下次請務必提前通知我。”
托馬斯掛掉電話,將紅羅賓的幾種反製方案發給技術人員,讓他們結合目前的情況找到最適用的一種。隻不過這麼多年過去敵人的科技也在進步,沒法一下就恢複對布拉格地區的控製力度。
也就是說他們依舊很難避開巴亞雅的眼線。
抵達停屍房時,敵人破天荒地派來幾個久經訓練的殺手,他們在進門的瞬間遭遇突襲,短暫交手過後,雙方互相躲藏在入口處的大廳和與之相連的辦公區裡。斯沃博達通過剛才的觀察得出結論:“他們是火葬場的工作人員。”
“據我所知,這也是‘母親’最喜歡使用的手段之一。”布魯斯作為夜梟站在遮擋物後麵,不緊不慢地說,“她將從小培養的孩子們送往各處潛伏起來,等她需要時這些‘人造兵器’就會為她提供幫助。”
斯沃博達想感謝他提供信息,但話到嘴邊推敲了半天,覺得理論上身為利爪他這時是不該開口的。
就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