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當蝙蝠俠不跟你玩猜猜我是誰、或者猜猜我在想什麼的套路的時候,就說明他已經有所把握,準備和你動真格了。
有不少次當超級反派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把哥譚義警按在地上摩擦的時候,蝙蝠俠都會突然絕地反擊,證實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內。
但巴亞雅根本沒有這種待遇。布魯斯聽完他的目的和計劃,立刻主動暴露馬甲表明自己才是蝙蝠俠,然後在巴亞雅震驚的眼神中一拳砸在他臉上。
這一拳頭能把健康的人砸進醫院裡住上幾個月,少說得嚴重腦震蕩。
然而布魯斯的手剛抵上巴亞雅的鼻梁就察覺到了異常。這個超級反派確實如他所說,極其地珍惜性命。他帶來這麼多機器人軍團還覺得不夠——‘巴亞雅’的鼻梁斷了之後,冒出來的不是血液,而是電火花。
托馬斯就在這時闖了進來,一眼看到包圍劇場的賽弗機器人軍團,還有舞台中央的人。
“機器人?不對,有人在操縱它們。”
布魯斯站起身,隔著很遠的距離將手槍和貓頭鷹彆在腰上的裝備欄一起扔給托馬斯。
既然不需要繼續掩蓋身份,當然還是用回自己熟悉的武器比較好。
隻是現在沒時間換製服,於是場麵一度變得非常震撼:‘蝙蝠俠’跑到觀眾席,踩著賽弗機器人的肩膀跳起來接住武器,非常自然地衝腳下敵人的腦袋開了兩槍。
與此同時,布魯斯取回了他的蝙蝠腰帶,還有他藏在各個地方的蝙蝠鏢終於也可以拿出來用了。
“殼子裡沒有人?”托馬斯目標明確地落在舞台上,不等布魯斯回答直接贈送給‘巴亞雅’的身體一發子弓單。
現在這台機器徹底報廢了。布魯斯眯起眼睛,托馬斯收回手道:“我們得提防像鋼鐵俠或者蝠翼那樣的人。”
真正的蝙蝠俠:“嗯?”
“我心情不好。”托馬斯換了說辭,冷淡地說,“有些人得為此買單。”
布魯斯仍然懷疑地看著他,直到托馬斯一槍爆頭一個賽弗機器人,布魯斯才確定他是真的心情不好。
反正這裡沒有真人,布魯斯對著非人生物又從不留手,於是‘夜梟’從舞台向相反方向開始清場,地麵上頓時堆滿了報廢的機器。
斯沃博達趕過來看見這一幕,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得損失不少錢吧。”
他此言發自肺腑,因為很明顯這種兼具洗腦、記憶提取和自我學習功能的機器人並不是能夠簡單製造出來的,巴亞雅說不定付出了全身家當,就算最後苟下性命家底也不會剩下什麼。
問題就在於,操控機器人的另有其人,巴亞雅應該沒死,他是怎麼同時出現在托馬斯麵前和其他地方的?
“我們暫時控製住了布拉格市區一帶。”斯沃博達說,“反洗腦裝置生效了,雖然是個臨時產品,也足夠應付過這段時間。利爪正在城內地毯式搜索,很快就能找到巴亞雅的下落。”
托馬斯把自己和巴亞雅的對話順便講給另外兩個人聽,不過沒有提到那句‘就算有人要替他殺人’。他當時情緒有些起伏不定,現在想想,這句假設實在很沒必要。
他走神了一瞬,就聽見布魯斯說:“時間對不上。你殺死巴亞雅的時候,”他說到這裡時連停頓都沒有,如果蝙蝠俠願意,他能完美地掩藏自己的喜惡,“我正在和這邊的機器人交流。假設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或者至少視野相同,就應該發現自己已經沒了一條命,而且站在這的並不是夜梟。”
“無所謂。”托馬斯給手裡的槍換彈夾,槍管還有點發燙,“無論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他們共享罪惡。”
布魯斯沒有否認。
但他還是說道:“既然你情緒不佳,接下來可以交給我。”
“彆。你在阻止我自我調整。”
布魯斯:“你調整的方式就是殺死你眼前的每一個敵人?”
托馬斯終於抬起眼看他。
他們正在驅車前往洲際酒店稍作整頓,斯沃博達屏住呼吸握緊方向盤,好似已經和交通工具融為一體。
托馬斯笑了笑:“差不多。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布魯斯。”
“我以為你活到這麼大應該早就學會了怎麼克製自己。”布魯斯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生出怒氣來,這份怒火有一半都是從巴亞雅那延續下來的。托馬斯說他心情不好,其實蝙蝠俠也沒好到哪去,“我們在羅賓遜公園的時候你從飛機上跳下去,殺了兩個黑麵具手下。”
托馬斯著實沒想到這人能從遠古時代發生過的事情裡開始清算舊賬。
“如果不是我打破下水管道,你也會死在那——就為了向我證明蝙蝠俠沒辦法救下所有人。”
“……”
莫比悄咪咪地冒頭,小心翼翼地幫托馬斯回憶:“就是你因為布魯斯·韋恩給你戈登局長的聯係方式喝了點酒,又在夢裡死過太多次有點緩不過來的時候。”
“謝謝你,我想起來了。”托馬斯在心裡對係統說,“很有必要的提醒。”
莫比被他過於禮貌的語氣嚇回去了。
“然後是我們在夢境裡的犯罪巷。”蝙蝠俠的聲音冷得像是數九寒冬的穿堂風,“恐懼毒氣的後一天。卡車貨運中心。我希望你還沒有忘記我遇見你時的場景。”
提到那次讀心副本,托馬斯就很難不想起《雅克兄弟》的調子。這次他光明正大地哼了兩句,接著笑道:“我記得。”
汽車裡的氛圍簡直令人恐懼,沒人知道事情是怎麼會變成這樣,畢竟十幾分鐘之前他們清理機器人的時候還表現出來了非同一般的默契。
布魯斯身體前傾,問道:“你還有什麼想要向我證明的,托馬斯?”
兩雙相似的鋼藍色眼眸隔空對視。
托馬斯不動聲色地深呼吸然後吐出一口氣來:“我隻是做我應該做的。我聽聞‘母親’死時你不在場,既然如此,這一次蝙蝠俠同樣可以缺席。”
——根本不要證明。注定發生的事仍會發生。
他們還沒有把製服換回來,布魯斯伸出手極其用力地點住托馬斯胸膛上的蝙蝠標誌:“哪怕是在我們做出這一係列的……”他卡了一下,在幾個單詞之間選擇了片刻,“努力之後?”
托馬斯攥住他的手指,不容拒絕地按了下去:“沒錯。”
斯沃博達有那麼一刹那懷疑他們會打起來。
但幸好現在已經不是剛剛恢複記憶的時候了,儘管在這麼緊張的時刻,布魯斯卻順著力道收回手,托馬斯則往旁邊撤了一點、與他拉開距離:“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蝙蝠俠像是嗤之以鼻:“你最好是。”
車窗外傳來了高昂的警報聲。常人會以為是普通路過的警車或者救援隊,但斯沃博達將車窗按下一條縫隙側耳傾聽,幾秒鐘後神色凝重地說道:“不對勁。”
不用他提醒,旁邊居民樓窗戶裡忽然跳出來個人,邊大聲喊著“為了巴亞雅”邊重重砸在他們這輛汽車的引擎蓋上。斯沃博達用力踩下刹車,可還是晚了一步——跳樓的人在劇烈的碰撞中血肉橫飛,讓整個風擋玻璃都變成了深紅色。
托馬斯想起剛才那一瞬間他看到的場景:“他懷裡帶著……”
“轟——!!”
□□的單詞沒能說出口。汽車在席卷而來的熱浪裡飛上天空,翻滾好幾圈才砸向地麵。坐在駕駛位上的斯沃博達首當其衝,當場頭破血流失去意識。
後座上的兩個人有製服保護,受到的傷害稍微小點。即便如此,托馬斯再睜開眼睛時還是感覺自己像從莫比嘴裡套話後遭到詛咒反噬一樣,嘴裡鼻腔裡全都是血,耳鳴、看不清東西、還伴隨著劇烈的疼痛。
他勉強將自己撐起來爬出報廢的汽車,布魯斯蜷在旁邊低低的咳嗽,而後說了幾句話。托馬斯緩慢地看口型翻譯,認為他說的應該是:“反製器失效了,怎麼會?”
托馬斯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他去試探了下斯沃博達的頸動脈和心跳,確認他還活著後便直起腰看向周圍。
海一樣被洗腦的布拉格居民正向他們包圍過來。如布魯斯所說,反製器確實是失效了。
但洲際酒店沒有淪陷。
就在托馬斯打空子彈、不得不與最前麵的人短兵相接時,一隊利爪衝了進來。領頭者越俎代庖地給托馬斯的敵人一手刀,匆匆說道:“boss,巴亞雅就在這,他把洗腦裝置的中央控製器搬到了您的必經之路上!現在那東西正在超頻工作,我們的隊伍被其他殺手攔下了,控製器附近應該就隻有巴亞雅一個人!”
托馬斯的聽力恢複了一點。他在蝙蝠製服上蹭了把手上的血,問道:“他不要命了?”
這種控製思維的東西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應該離得越遠越好,雖然不知道它通過聲波篩選被控人是什麼原理,但巴亞雅平時操作它肯定不需要站在它旁邊。
利爪領隊也不理解,她說道:“我們正在調整反製裝置的頻率,在那之前除非有人過去把機器停掉,混亂就不會止歇……您得馬上離開這。”
“不。”托馬斯說,“巴亞雅在哪?”
話音落下,他若有所覺地抬起頭看向旁邊居民樓上:一個和被他殺死的巴亞雅長得有九分像的男人站在窗戶後麵。他比死掉的那位瘦一點也高一點,眼窩漆黑,中間的瞳孔射出因仇恨而分外明亮的光。
他遠遠用嘴型說道:上來,夜梟,我在等你。
托馬斯腳步微動。
還蜷在地上的布魯斯忽地抬起手扯住他的披風:“彆去。”
托馬斯回頭看他。
蝙蝠俠掙紮著、抓著托馬斯的披風站了起來,中途膝蓋還在控製不住地顫抖。他用虛弱但堅決的語氣重複道:“彆過去。”
“我會殺了他。”托馬斯也用等同的堅定回答。
他輕而易舉地掙開那隻手,揮退不敢阻攔的利爪向對麵樓上走去。利爪想要跟上來,又被無窮無儘的布拉格居民攔住。
巴亞雅就坐在窗口的位置。
托馬斯進屋才發現這家夥已經沒有站起身的能力了。完成這一係列不計後果的突襲行為、以及堅持待在一台超頻工作的洗腦機器旁邊讓巴亞雅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淌血。他癱倒在窗前的椅子上,對著托馬斯露出殘酷的笑容:“你來了,夜梟。準備好了迎接我的報複嗎?”
托馬斯不急著動手,敵人已然垂死,不差這一時片刻。他問:“為什麼?”
巴亞雅道:“看不出來?”
“……”托馬斯凝視他的臉,片刻之後若有所悟,“‘巴亞雅’其實有兩個人,你是他的兄弟。”
“我是。”巴亞雅坦誠地說,“我本來不想殺你,也不想與你為敵。但是你殺了他,我就隻能替他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