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首畏尾隻會讓人心生疑慮,托馬斯快步走到會議桌前坐下，全程沒有過度關注聯盟的任何一位成員，包括火星獵人。
他的優勢在於除了蝙蝠俠本人之外,任何一個出現在這的超級英雄都不會輕易懷疑隊友，劣勢則在於隻要有任何一個人起了疑心就能通過無數種手段驗證他的身份。
因此越是複雜的情況越應當掌握主動權。
罰單是個很不錯的突破口。
托馬斯出言詢問之後，不管是已經向他描述過一遍的超人還是在場其他涉事人員都不由得露出尷尬的表情。閃電俠把自己前麵的紙張推過來，托馬斯大致看了看，很快發現問題：“克拉克，你的罰金怎麼這麼高？”
事後超人一直在想，托馬斯到底是怎麼把‘克拉克’這個名字念得這麼順口的？
反轉宇宙時夜梟更習慣叫他卡爾，因為親手殺死養父母的氪星青年親口命令同伴不要再稱呼他為‘克拉克·肯特’，宇宙重啟後夜梟的孤僻程度毫無改善，超人也隻能在彆人麵前叫一叫‘托馬斯’，主要還是為了和蝙蝠俠作區分。
但他現在沒想到這裡：“有嗎？我沒太注意。大都會警察經常追著我的披風貼罰單，這次說不定是因為我沒有留下來等他們,才將通知郵件發到了瞭望塔。”
‘蝙蝠俠’皺起眉盯著罰單看了兩秒鐘，突然站起身有些生硬地說道：“稍等，我需要打個電話。”
火星獵人探尋地看過去，溫和地問道：“罰單有什麼不對勁？”
鷹女：“大都會欺負人？”她說話時拎著錘子,大有蝙蝠俠點頭就立刻飛去決鬥的意思。
“我想不至於。”戴安娜按住她，“先聽聽布魯斯是怎麼說的。”
“不,我隻是對罰單的金額和限速標準有一些疑問。”托馬斯向他們點點頭，並不避開眾人,徑直走到能望見宇宙景色的落地窗前按下號碼。
他身後鋼骨壓低聲音問：“他之前不是因為相同的理由罵過聯邦航空管理局嗎？”
克拉克：“換個形容詞,維克多,應該叫據理力爭。”
“——但是失敗了。”綠燈俠約翰·斯圖爾特說,“我聽說蝙蝠俠最後也沒能說服他們刪除針對超人的飛行安全法律法規。”
當事人超人已經習慣了：“至少布魯斯令他們取消了扣分製度,我不用擔心有天早上忽然收到通知說不被允許在城市上空飛行。”
“而你為了解決外星人還要上繳200美元的罰款。”閃電俠抱怨道，“這根本不公平。”
托馬斯沒太注意他們在說什麼，他飛快地結束了第一通電話。正聯成員全都能聽清他和另一方人的對話，然而聽清和理解是兩碼事，在他們看來‘蝙蝠俠’與對麵沒頭沒尾地講了幾句，很快掛斷，又繼續打下一通。
就這麼看似毫無關聯、不知所雲地連著撥通幾個不相關的號碼，托馬斯放下蝙蝠手機，回到會議桌前。
所有人都看著他，事到如今，大家都在等著聯盟顧問給出一星半點的指示。
托馬斯首先言簡意賅地解釋：“我在嘗試調查和解決問題。”
沒人有異議，也沒有人問他剛才的電話分彆有什麼用，海王說：“那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好問題。
“我要再聯係幾個人。維克多，你可以打開電腦等待通知郵件，有條件就調出一份大都會的監控錄像並發給我。約翰，你那裡應該有半人馬外星人的資料，將它整理出來，待會可能用得上。戴安娜、巴裡、亞瑟，我需要你們撰寫之前的行動報告。鷹女——”
“我不想寫報告，我可以乾彆的。”鷹女連忙說。
聯盟顧問格外嚴厲地看著她：“你打算做什麼？”
“我……”鷹女在他的注視下大腦一亂，“我去背誦發言稿？”
“可以，榮恩，請你幫忙修改裡麵的措辭問題。”托馬斯看向最後一個人，“還有你，克拉克。”
超人自動自覺飛起來：“我為你們弄點早餐，奶油吐司三明治怎麼樣？”
大家都被指揮得團團轉，以至於來不及向托馬斯提問。鋼骨都沒意識到剛才托馬斯明明路過瞭望塔電腦、卻沒有順手啟動——因為他不知道布魯斯和鋼骨兩個人聯合設置的開機密碼。
神奇女俠、閃電俠和海王出現在戰場上是超人敘述經過時給出的情報，所以他們可以負責行動報告，這份報告托馬斯也寫過一次，很熟悉流程。
但他對鷹女和火星獵人不熟，不知道這兩位平時不怎麼出現在集體行動中的超級英雄一般負責什麼部分。
而且托馬斯忌憚火星獵人的能力，隻能每次思考時都儘量簡潔和高效。
那幾通電話的聯絡對象是幾個對夜梟負責的政府機關線人，對方無所謂連線者的身份，暗號正確就可會執行命令。他語音通話時同樣心無旁騖，從未想到過洲際酒店、夜梟、或利爪。
不過他與鷹女對話是的態度仍然有些不太自然。
人們忙碌時，托馬斯坐在椅子上進行反思。
除此之外，就是布魯斯聯係過航空管理局而托馬斯此前並不知情。雖然想過蝙蝠俠肯定有過相應舉措，卻無法得知具體內容，隻能以布魯斯·韋恩不會嘗試的手段迂回操作，免得看上去是蝙蝠俠將同樣的事重複兩次。
他也可以放棄處理罰單和媒體，但那樣就要參與討論夜梟全程沒有參與過的正聯vs外星人活動，還得進行概述總結，言之有物地給出一二三條批評建議。蝙蝠俠又沒法裝傻，這種情況下想要掩蓋身份簡直難如登天。
綜上所述，交通罰單確實是個絕妙的切入點——甚至能讓心有愧疚的超人主動前往瞭望塔廚房，而不用托馬斯再編造出另外的理由將他支走——令托馬斯麵對氪星人都柔和了許多。
謝謝你，克拉克。
托馬斯心情不錯，卻沒有表現出來。他敲打了兩下桌沿，不確定布魯斯和政府誰會先給他來信。
事實證明蝙蝠俠非常沉得住氣，鋼骨率先說道：“他們取消超人的罰單了！還說會重新考慮飛行法案的一些細節，以及早上的采訪也不會出現相關提問！”
這在托馬斯意料之中。
如果運氣好點，他們都不用去新聞發布會，但是看來這麼短時間能爭取到的優勢依舊是相對有限。
他此前從未處理過類似的收尾工作，反轉宇宙辛迪加成員根本不在乎政府，終極人遇到類似情況能自己飛進白宮提著總統的衣領從源頭解決問題。
所以這不是夜梟的工作，而是蝙蝠俠的。
正在寫字的戴安娜忽然轉頭看他：“你今天心情很好？”
“還可以。”托馬斯沒有否認。
“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戴安娜最後在報告上補了個句點，放下筆伸了個懶腰，“克拉克說他在哥譚時沒看見托馬斯，你們也沒有吵架吧？”
“……你怎麼會往這個方向想？”
“我不知道，”戴安娜笑起來，“你們兩個給我感覺就是這麼相處的。”
托馬斯學著蝙蝠俠的樣子，不置可否道：“是嗎？”
神奇女俠今天的聊天欲望很強烈，並沒有被同事的冷淡態度勸退。為了不影響到其他人工作，她還站起身發出邀請：“你忙完了嗎？我們可以去廚房裡給克拉克幫忙。”
托馬斯可以表現得很忙碌並拒絕她的邀請，不過那樣就缺乏遊戲樂趣了。
他的想法從‘如何才能不被發現’變成了‘他們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因此配合地收起手機：“走吧，一起去看看。”
路上戴安娜說：“我今天總覺得有點不安，像是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托馬斯走路姿勢和蝙蝠俠如出一轍。他麵露思考，問道：“和聯盟有關？”
“可能有關，畢竟我是在瞭望塔上才有了這種感覺。”
“我沒有察覺到異常。你應該早點說出來，戴安娜，我就去和鋼骨檢查一遍重要設施和文件，反正在廚房裡也幫不上忙。”
神奇女俠沒好意思說她懷疑自己的危機感就來源於邀請布魯斯·韋恩進廚房這件事。
他們和超人碰麵時，後者正在用熱視線作弊，嘗試同時煎熟九片吐司麵包：“你們怎麼來了？這裡不需要額外幫助，我很快就能搞定。”
“外麵也沒什麼要做的。”戴安娜四處環視，“你們想喝點什麼？我看到了冷飲機。”
“請隨意。”托馬斯說，“我可以……”
“真的不需要。”克拉克趕忙打斷他，運用超級速度眨眼功夫拚好了一摞三明治，“你看，現在把盤子端出去就行了。”
托馬斯：“……”
何至於此？
他展現出一幅‘你們多慮了但是蝙蝠俠不在乎這種小事’的不耐煩表情，一手拿著一個托盤穿過走廊送進瞭望塔大廳。綠燈俠也整理完了資料，跟過來一口氣捧起剩下的：“我來就好。”
總覺得蝙蝠俠在現下場合某種意義上有些多餘。
對於運動量大還有個彆非人類生物而言，這點東西根本不夠吃。克拉克打算回頭再烤個速凍披薩——不帶氪石的那種，結果就看見托馬斯一邊研究披薩盒上的烹飪教程一邊把烤盤往箱體裡塞。
聯盟顧問果真考慮周全，問題在於：“我們在冰箱裡給你留了個蝙蝠模具做的披薩，布魯斯，你怎麼沒有拿那個？”
托馬斯動作一頓。
蝙蝠形狀……蝙蝠披薩？
他被自己或者說是布魯斯的冷笑話凍住，導致沒能第一時間說明他是給彆人烤的。克拉克麵露疑惑，托馬斯背對著他心念電轉，鎮定道：“我沒看見。”
克拉克走到冰箱旁邊，確認蝙蝠速凍披薩仍在裡麵。托馬斯趁著這個機會飛快拉開櫥櫃往裡看了一眼，確保其中沒有蝙蝠烤盤、蝙蝠餐盤、蝙蝠刀叉之類的東西。
克拉克確認完轉身，托馬斯一腳把櫥櫃踹上，接過他手裡的披薩盒，並決定把這份聯盟成員的心意留給他的弟弟……兄長，總之貓頭鷹對蝙蝠速凍披薩毫無興趣：“謝謝。我突然覺得一份三明治就足夠了，這張披薩可以等下次再說。”
這時戴安娜走進廚房給自己的飲品續杯。她哼著一首天堂島的家鄉曲，把杯子放在台上，用力將拉杆往下按。但剛才還在正常工作的機器毫無反應，戴安娜又搖了兩下拉杆，機器上的指示燈閃了閃，led顯示屏上出現了‘e7’的字樣。
“它怎麼了？”
托馬斯正把蝙蝠披薩塞回冰箱，聞言抬起頭看了一眼：“字母和數字代表的含義是出水口堵塞。”
戴安娜：“……你怎麼知道？”
托馬斯猜測機器是蝙蝠俠以布魯斯·韋恩的名義捐贈的，因為：“韋恩莊園有台最新型號。”
這下克拉克也驚訝起來：“我以為這部分工作是由阿爾弗雷德負責的。”
托馬斯是覺得他扮演蝙蝠俠時有一定刻板印象在裡麵，但這兩位對同事的認知中刻板印象明顯更嚴重——布魯斯的確不會做飯、熱衷於給哪怕是一隻鉛筆起‘蝙蝠’前綴、缺乏少數生活常識、有著類似於一定要吃不帶硬邊的吐司的奇怪少爺習慣……
好吧，有些未必是刻板印象。
但是！
他拿出蝙蝠手機給布魯斯發信息：“廚房裡的飲料機顯示e7代表什麼？”
布魯斯：“出水口堵塞。我記得我和你鍛煉記憶力的時候一起背誦過說明書，有什麼問題？”
“有很大問題，超人和神奇女俠因此懷疑我。”
戴安娜簡直像附和托馬斯發送出的信息，在同一時間認真說道：“蝙蝠俠，你今天有些不對勁。”
蝙蝠洞一直在關注正聯、聽到這句話的布魯斯：“……”
他確實希望自己的隊友能認出托馬斯。
但絕對、絕對不是因為這種理由。
這一刻兩個韋恩姓氏的成年人心中充滿了同樣的無語，好比明星本人參與模仿自己的綜藝節目結果卻被評委指責ooc並不幸屈居第二。
托馬斯窩火的表情毫無作偽。他裹著蝙蝠披風抱著手臂，冷聲道：“我不覺得。”
蝙蝠洞裡的布魯斯對著空氣說：“我也不覺得。”
旁觀的阿爾弗雷德竟然還能保持住不動聲色的神情，和他一樣從頭看到尾的莫比為了憋笑渾身都在顫抖，它的金屬翅膀毛震動時發出敲擊聲，和雞啄木板上的米粒似的：“噠噠噠，噠噠噠。”
係統向管家求教：“您是怎麼做到這樣淡定的？噠噠噠，噠噠噠。”
阿爾弗雷德：“我看他們兩位從小到大，莫比烏斯椅先生，類似的情況發生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莫比：“我錯過了太多。”
“那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您不會登上夜梟的暗殺名單。”
莫比：“？”
“以防萬一，布魯斯，我們來驗證一下。”瞭望塔上，超級英雄們尚且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歪打正著地獲得了真相、並引發雙份的不快樂，戴安娜將手腕上的真言套索摘下來，“畢竟時常會有人想要混進瞭望塔。”
托馬斯：“……”
耳機裡傳來布魯斯的聲音：“這身製服是你根據夜梟製服改造的？預防超級聽力的技術很獨特。你不用回答我，廚房出門右轉二百米有個工具間，裡麵的通風口通往離最近的便捷通道。”
托馬斯心領神會。
他對著神奇女俠和超人露出一個很具有嘲弄意味的冷笑，掀翻菜板甩出刀具的同時撐著桌麵後手翻，三兩下來到廚房門口，動作行雲流水而且確實很蝙蝠俠。
戴安娜衝上去阻攔他時還在想，怎麼交手的感覺這麼熟悉。
托馬斯出門時留有對超人禮貌勸誡的餘裕：“我準備了氪石。”
更熟悉了。
克拉克能看出對方不是巧言威脅，而是在陳述事實。他腳步緩下來，戴安娜飛速道：“交給我，你去通知其他人，讓鋼骨封鎖出入口。”
托馬斯且戰且退。
他和戴安娜交手的次數越來越多，再加上來自反轉宇宙的記憶，可以說對亞馬遜人的出手習慣的戰術都有著充分的了解。站在神奇女俠的角度上，就是發現自己每次出拳都會被人以恰當的力度接到，甩出的繩子則總是一無所獲。
而對手卻借著力道，趕在正聯大部隊抵達之前衝進雜貨間。
走廊裡紅色的光芒一閃即逝，是閃電俠。
托馬斯從雜貨堆裡翻出從寒冷隊長那繳來的冰凍槍。
閃電俠被鎮住了：“他怎麼知道這玩意在這？！”
兩枚放電蝙蝠鏢鎖住鋼骨的飛行路線。
鋼骨：“他使用的是蝙蝠俠的武器。”
火星獵人：“我沒法讀到他的想法，這點也和蝙蝠俠類似。”
燈戒形成的巨大拳頭砸了過來。托馬斯用鉤爪拽住天花板閃開，綠色拳頭同鷹女的錘子撞到一起，衝擊力把頭頂的通風口入口炸得粉碎。
“多謝。”
托馬斯說完，繩鏈快速收縮。
他消失在狹窄的、僅容一人通過的管道之中。
鷹女落在地上，對其他人說：“他了解我們。講道理，你們是怎麼看出來他不是蝙蝠俠的？”
“我沒看出來。”
“我也。”
“他就算不是蝙蝠俠，也得是平行宇宙的蝙蝠俠。”
“但他要是沒有敵意，為什麼要跑？”
最後進到雜貨間裡的克拉克：“他知道e7代表冷飲機出水口堵塞。”
聯盟成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聽上去確實不太像蝙蝠俠會知道的事。”
“他往便捷通道去了。”鋼骨說，“那條通道的儘頭並非傳送門，而是連接著宇宙。無論他是誰，既然了解我們也了解瞭望塔就肯定早有準備。假如讓他前往宇宙，我們恐怕很難再重新尋找到這家夥。”
他的話說得很有道理。
而且八個正聯成員在場都沒能抓到一個入侵者，實在太丟人了。
話雖如此，超人和火星獵人都有明顯的弱點，太空戰不是海王的強項，‘蝙蝠俠’走前拿著冷凍槍，神奇女俠也直言說對手的製服經過了強化、而且對她招式的熟悉程度非比尋常。
五個戰力瞬間沒了四個半，戴安娜勉強算半個，於是隻能將希望寄托在鋼骨、綠燈俠和鷹女身上。
鷹女回想著自己逃避寫報告時，‘蝙蝠俠’露出的那個不讚同的眼神。
“有沒有一種可能，”高速飛行途中她忍不住詢問戴安娜，“是你們搞錯了，他就是蝙蝠俠，而且因為受到懷疑很生氣，所以才和我們對著乾？”
戴安娜：“……我認為布魯斯不是這樣的人，他做事一定有他的理由。”
鷹女問綠燈俠：“那他還能是誰？”
綠燈俠問鋼骨：“你覺得呢？”
鋼骨問戴安娜：“我不知道，你和超人應該有想法。”
正聯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全軍覆沒。
托馬斯在通往宇宙的那扇金屬門前被攔了下來。鋼骨張口欲言，然而托馬斯在他開口前往旁邊的控製台上輸入一串數字。
鋼骨悚然而驚：“這是瞭望塔自毀程序的啟動命令！”
他撲上去輸入代碼暫停運行，托馬斯帶上氧氣麵罩啟動大門，鷹女整個人都飛出了殘影，終於勉強趕在托馬斯兩隻腳都離開瞭望塔地板時衝過去拽住他衣領部分的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