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甾縣查探的人進宮回話時萬妼還在用晚膳,她方才見姚喜吃得那樣香,待自己用膳時就不禁多用了一些。
姚喜在一旁煮茶。剛說要為太後娘娘鞍前馬後端茶遞水,表忠心光用嘴說可不夠,娘娘大度饒了她,她更得表現得好一點。嘗膳那種差事不敢做好,煮茶卻是可以的。
查探的人在殿外回話,芫茜姑姑出去與人交談了幾句後進來了。萬妼抬手示意布菜宮女停手,接過宮女遞過來的溫水巾子淨了手後對眾人道:“都出去。”
姚喜正掏著茶爐裡的炭火,聽娘娘這樣吩咐趕緊放下銅箸子隨眾人去殿外候著了。她猜想應該是娘娘派去查探銀子下落的人回來了,就是不知結果如何,自己是會洗清冤屈還是幫人背鍋。
待人都出去了,芫茜才道:“娘娘,查清楚了。那兩千兩銀子是甾縣縣令虛報了,和重新清點後的數也對得上,少了五百兩銀子和一千五百兩銀票。”
萬妼暗暗鬆了口氣。小閹驢還算老實,瞧著蠢了些,差事辦得卻又快仔細,並未出錯漏。
“虛報?”萬妼對甾縣縣令的愚蠢行為十分不解:“他沒有說為什麼要虛報?”二十萬兩都吐出來了,偏偏差那兩千兩?
“說是實在湊不夠二十萬兩。家又有人生病,合府上下日用開支也不小,以為娘娘不會核查就虛報了兩千兩。有一千多兩壓根兒沒湊上,餘下的幾百兩被他私扣下了。”芫茜將查探之人帶回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說了。
“以為哀家不會核查?”萬妼冷笑一聲吩咐道:“再派人去甾縣傳哀家的旨意,就說此事哀家就不與他追究了,讓他好自為之。”
“不用讓他把銀子補上嗎?”
“不用。家底要是沒被掏空也不敢做出欺上之舉,再逼他他也隻會從甾縣百姓身上薅銀子。這事一鬨大就收不了場了,為了區區兩千兩沒必要。”萬妼頓了頓道:“倒是國丈爺。一夜之內輕輕鬆鬆拿出三百萬兩,看來能榨取的空間還很大啊!”
朱向昌在府上和家人正用著飯,忽然打了好幾個噴嚏。
朱家二公子笑道:“也不知是誰想父親了。”
朱夫人也笑著接茬道:“還能是誰?自然是咱們皇後娘娘想家了。”
隻有朱向昌笑不出來。整整三百萬兩啊!
寧安宮這邊,芫茜點了點頭,又回道:“娘娘吩咐去內務府查的事也有結果了。內務府那邊沒找到姚喜的檔案,內務府的人說年初檔案庫走過水,好些太監的檔案都沒了,正在補錄。”
“找不到也不打緊。那奴才是被人賣進宮的,檔案上能有多少真東西?倒是太監進宮的路子得管管了,人販子藥暈的小子他們竟然敢不經人同意就動了刀。”萬妼想到小閹驢的經曆,年幼喪親,被人拐賣,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人賣進宮成了太監……也難怪小閹驢不肯讓人碰,又動不動愛尋死了。興許是覺得日子太苦了活著也沒什麼指望!
萬妼忽然想給苦了一輩子的小閹驢點甜頭嘗嘗。“安排姚喜明兒開始正式在寧安宮當差。”
“是。依主子的意思,派他什麼差事好呢?”
“你自己瞧著辦!”萬妼想把小閹驢留在跟前隨時吩咐。悶了就逗逗,有事就差遣,哪怕什麼也不吩咐,看看小閹驢那副好模樣心情也不壞。可她不好直說,顯得怪沒麵兒的,她討厭太監是人儘皆知的事,不知輕重的小閹驢又幾次當眾令她難堪。
她相信和芫茜主仆多年培養出來的默契。有的話點到即可,剩下的芫茜會辦好的。
自己瞧著辦?主子心海底針,芫茜犯了難,主子這是要她自個兒揣摩啊!娘娘將姚喜帶回寧安宮肯定是有些喜歡那個小太監的,所以差事不能派得太苦。可是如果讓姚喜進殿伺候又太過冒險了,娘娘打進宮以來就沒讓太監在跟前伺候過,而且姚喜的性子太過冒失,在娘娘跟前伺候難免會惹娘娘生氣,娘娘老動怒總有一天會忍無可忍下旨殺了姚喜……
芫茜姑姑想了很多。考慮到娘娘的鳳體和姚喜的小命,芫茜最後決定把姚喜放在不必常在娘娘跟前露麵,卻又方便娘娘隨時傳喚的崗位上。
於是姚喜在芫茜姑姑的好意下,成為了寧安宮雜事房一名光榮的小雜役。
這和她設想的一樣,寧安宮的太監除了守門就是雜役,雜役是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運氣好領到給各宮主子送太後娘娘賞賜的美差,還能得不少賞銀呢!
姚喜擺脫了遊走在生死邊緣時的那種情緒失控,慢慢找回了奮鬥方向。
攢錢!離宮!
正如太後娘娘所言,奴才的命都不是自個兒的,過得是好是孬也全憑主子心情。太後娘娘並不是活在傳聞的蘭貴人那樣好相處的主子,又愛說話嚇唬人,在太後娘娘麵前整顆心七上下的就沒有半刻安寧的時候。
姚喜對芫茜姑姑吩咐的差事很滿意。既得了寧安宮的庇護,又不必在娘娘跟前擔驚受怕。
從大殿離開後,姚喜照著宮女姐姐指的路去了前院的配房,寧安宮的太監都睡在這裡。
奴才們的住處通常是通鋪,像之前姚喜在司苑局所住的獨門獨戶的小屋子,至少也得是監丞以上管事的才能分到那樣好的住處,要不是有人特彆關照,怎麼也輪不上她一個無品無階的小雜役,尋常小太監都是擠在一張大通鋪上的。
宮裡伺候的奴才那麼多,不可能一人一間屋子。
姚喜去配房的路上心裡一直忐忑著。睡通鋪對於她來說實在太過不便,萬一碰到手腳不老實的室友連躲都沒地兒躲……
她拎著燈籠找到東間兒配房,抬手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