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開口:“你是說,試驗品偷走了你的邀請函。”
聲音悶在麵具之後,音色潮濕洇濡,像是生長在淤泥表麵的苔蘚。
林虞輕鬆道:“或許吧。”
“好辦。”潮濕的苔蘚說,“邀請函有署名。”
意思讓林虞報出自己大名,看是誰拿走了林虞的邀請函。
但邀請函真有署名嗎?林虞沒見過邀請函,壓根無法確定。
他坐著不動,笑了聲:“你的建議很好,你的名字是?不要多想,我隻是想要記住幫助過我的人的姓名。”
潮濕苔蘚看著他,沒有人魔願意暴露自己的大名。
林虞說:“我的邀請函確實丟了,這不是秘密。”
“是的。”林虞的右手邊,手上布滿疤痕的人魔說,“他告訴了我。”——就是剛才,在他即將看見林虞腳踝鐵鏈的時候。
那些盯著林虞的目光從耐人尋味變得意味深長。
潮濕苔蘚道:“或許有一句話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
林虞點點頭:“是,看來我是一個心理素質不錯的試驗品。”
這時,坐於林虞對麵的那個人開口:“你是第一個進來的人,有什麼發現嗎?”
他好像是在認真地詢問,試圖尋找一些試驗品的痕跡,這讓林虞不便反口咬他。
林虞隻好承認了自己的順序:“很遺憾,我沒有發現。”
潮濕苔蘚又開口了:“是沒發現,還是處理了痕跡?”
林虞又點點頭:“是,我是試驗品,我不想著逃命卻要留下來處理痕跡。”
潮濕苔蘚並不好糊弄,他悶聲說:“或許來不及跑?”
“我這麼說,希望你能理解。”林虞開口,“如果我是試驗品,我如何得知邀請函?”
滿手疤痕再次作證:“他告訴我邀請函遺失是在你們拿出邀請函之前。”
“感謝。”林虞繼續道,“如果我是試驗品,我知道有邀請函的存在,在知道自己即將被諸位殺害做成完美標本的情況下,我不跑,還企圖混入……”
“哈哈哈哈——”
有人笑起來。
林虞停下自證的解釋,偏頭,睞了右手邊滿手疤痕一眼。
笑聲是他發出來的。
“抱歉,你繼續。”滿手疤痕說,“我認為你說得很有道理。”
林虞沒有再繼續,他在思考自己說的這番話真這麼好笑嗎?
滿手疤痕的笑聲愉悅發自內心,一般來說發自內心的笑聲都有感染力。更多的人笑起來,就連林虞都想要彎一彎唇角。
人魔齊聚一堂的暗室笑聲連連,直播間卻靜得詭異。
【他們在笑什麼……】
【靠啊,他們在笑什麼?】
【林虞說得很有道理啊!】
【他們到底在笑什麼?】
祝盈盯著賀歲發出的彈幕,她沒回,因為她知道答案。
猶如一桶冰水從頭澆下,她整個人抖若篩糠。
當你被殺人狂盯上,你的一切在他眼裡就不再是秘密。你的出勤、你的作息、你的習慣以及你的人際他都了若指掌。
他會製定周密的殺人計劃,在一個豔陽天堂而皇之地闖入家門。
他輕鬆地殺死獵物,冷靜地處理屍體,最後像沒事人一樣走進街邊的麥當勞,點了一份新鮮出爐的炸翅。
他卻不吃,而是將炸翅從骨架分離。他彎了彎嘴角,這使得他想到剛剛完成的成就。
吵鬨的小孩撞到他,家長歉意道歉,他友好地搖頭,說沒關係。
他站起身離開店內,走出幾步,回頭。
他數著被害人的樓層,視線餘光裡,那對夫妻帶著小孩也從店裡走了出來。
目光卻被另一個進入店內的人吸引,是一個很漂亮的人啊,他心裡有了下個標本的想法。
今天是令人愉悅的一天啊,他想。
祝盈後知後覺,林虞不是在玩什麼‘誰是臥底’的遊戲,林虞麵對的是一屋子的反社會人格。
正常人和反社會人格最大的區彆是,正常人的快樂多樣,而反社會人格隻會將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林虞的自證解釋有道理嗎?當然有。
但沒有意義。
冷血的他們有著高智商,有著洞察力,有著敏銳的直覺。
此時,這滿室的反社會人格在笑什麼?
不,他們不是在笑什麼,他們是從內心感到了歡愉,而忍不住笑起來。
因為他們早就辨認出了異類。
瞧,異類的解釋是多麼有道理,多麼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