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總覺得林虞的笑不懷好意，但不影響他如釋重負。
好不容易將人帶到了，工作人員幫林虞敲了敲休息室的門，得到雲則應允，工作人員小聲說：“林虞老師，那我就先走了？”
林虞推開休息室的門，雲則還在做妝造，看到林虞來了，抬起頭通過鏡子看林虞的身影：“你先坐一會兒。”
林虞陷進沙發，身體往後一仰，兩條腿交疊搭在茶幾：“我看了你發在微博的劇本，反麵角色B好像沒台詞，那我就即興發揮咯？”
雲則盯著鏡子裡林虞的身影，笑著說：“很多角色的演繹不需要台詞。”
林虞：“你看我這麼設計我的台詞怎麼樣……”
雲則笑容一沉：“林虞！”
擔心林虞說出點什麼，雲則把妝造團隊趕了出去。他鎖上門，走到林虞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知道什麼？”雲則直接問
了，他不想再和林虞虛與委蛇，他看見林虞那張臉就厭煩透頂。
林虞歪了歪腦袋：“這就開始對戲了？”
“你就當是吧。”雲則說，“輪到你的台詞了。”
林虞勾了勾唇角，笑意漫開：“我知道你殺了自己的母親哦。”
縱然雲則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在林虞這一句後，內心還是猶如平地起驚雷。
他腦子一瞬空白，隨即諸多疑問在心底爆開。
林虞是怎麼知道的？
是隨口還是……
雲則不死心地試探：“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聽不懂？”林虞善解人意地說，“那我解釋清楚一點吧，我林虞，知道你雲則嫌棄自己母親拖累，於是唆使她進入冰櫃。我上網查過了，唆使精神病人自殺，以故意殺人罪論處。”
說著，林虞抬眸看雲則：“我現在跟殺人犯共處一室，有點害怕呢。你不會殺我滅口吧？雖然我這個正常人無法獲知你們這種殺人犯的想法，但我不建議你這樣做，這次有很多眼睛看著我走進你的休息室，你殺了我可不好脫罪呀。”
雲則盯著林虞。
他害怕個屁！他的每句話每個字都是挑釁。
連日的心理建設在這一刻起了作用，雲則在林虞的對麵坐下來，取出一個U盤放在桌上。
林虞睨了一眼：“我以為至少你會給支票封口。”
雲則說：“你知道又怎麼樣呢？你有證據嗎？”
林虞挑眉：“聽你這話是認定我沒有證據咯。”
雲則一點兒都不想和林虞扯淡：“但我有你是精神病的證據。”
“啊？”林虞感到好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精神病呢。”
“六天前，春江電視台，十二樓，露台。”雲則把U盤插進茶幾上的電腦接口，他點擊一下，出現了林虞自說自話的監控視頻。
監控畫麵很清楚，林虞並沒有佩戴耳機，他完全是在自我交流。
林虞笑著問：“然後呢？”
雲則：“沒有人會相信精神病人的指控。”
林虞恍然，原來雲則給他看視頻是這個原因。
雲則道：“我並不怕你知道什麼，也絕不會受你威脅，你更不會從我身上得到哪怕一分錢。”
每個字都是從雲則齒縫裡擠出來，他完全與林虞撕破了臉：“你可以隨便去說，你看有人會信嗎？”
林虞點點頭：“口說無憑的話確實沒人信，但你不怕我錄音嗎？”
雲則又拿出一個類似對講機的儀器，儀器的正麵刻著‘BughunterBDA-3’字樣。
防錄音乾擾器。
林虞這下明白了：“早有準備？”
雲則說：“待會好好對戲吧，等你的這條視頻被公布以後，你應該就更接不到戲了。我也有個建議給你，等下和我對戲最好表現正常一點，不要胡言亂語，這樣大眾隻是覺得你精神有問題，說不定還會可憐你
。你要是反著來，說些亂七八糟的，小心被網友和‘養小鬼事件’聯係上，養小鬼這種封建糟粕會被官方判定為非常惡劣的影響，那位前輩已經被封殺了，你知道的吧？”
林虞點點頭：“略有耳聞。”
雲則看了眼時間：“我的粉絲見麵會馬上要開始了，我的妝造還沒有結束，你出去吧，有人會帶你去你該去的位置。”
林虞還是笑著：“OK。”
還是那個帶林虞進來會場的工作人員，他帶著林虞到了會場前方。在觀眾席的第一排，有一個單獨的，雲則給林虞安排的位置。
林虞還挺喜歡。
這個位置和舞台離得近，方便他欣賞雲則的表演。
這會兒雲則粉絲開始進場，身後出現了一些抱怨。
“這次的場地好一般啊，我都沒有拍照的欲望了。”
“不知道公司在搞什麼，明明雲則出道以來第一次舉辦生日見麵會，公司也太不看重了吧。”
“我聽說這一次見麵會不是‘雲在眼前’組織的。”
“什麼？！怪不得這麼拉。”
“話說‘雲在眼前’為什麼取關啊？她這次也沒來，我還期待她能出圖呢。”
“她在群裡說了，過幾天會正麵回應取關的事。”
“如果‘雲在眼前’真取關了雲則，是不是說明雲則會……塌房？”
“應該……不至於吧？”
粉絲顯得很忐忑。
在一片忐忑中，見麵會正式開始了。
雲則在三道追光中登上舞台。
林虞調整了個坐姿，睨著向粉絲道謝的雲則。
“很感謝大家的支持，抱歉，這一次讓大家擔心了。”雲則對粉絲鞠躬，在特定的時候，雲則的演技很不賴。
台下本就鐘情於他的粉絲很快打消了對雲則會塌房的懷疑。
“一路走來，其實很累，但萬幸有你們……”雲則哽咽，“我一直記得這句話，在我母親猝然離世的時候，在我沒有媽媽了的時候，你們告訴我，我還有你們……”
林虞注意到，台下粉絲在抹眼淚。
“或許是我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很抱歉鬨出這樣的事，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讓虔誠的信徒背棄自己的信仰本就是癡人說夢，源於粉絲對偶像的熱愛，源於粉絲對偶像的無條件信任，源於粉絲對偶像的傾力支持，台下齊聲呐喊：“雲則不需要道歉。”
“你還有我們。”
“雲則不需要道歉！”
“你還有我們！”
“雲則不需要道歉！！！”
“你還有我們！！！”
林虞嘴角放平。
他從不嘲笑粉絲對偶像的維護，他認為粉絲對於偶像的感情很奇妙，明明沒有太多相處，明明沒有血緣關係，明明兩者之間所隔天塹，卻堅定不移。
感情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母親會如此害怕孩子厭惡的目光，為
什麼母親為了得到孩子的原諒會選擇藏入冰櫃，為什麼粉絲會熱愛一個陌生人。
林虞不懂，但是他認為，辜負感情的人應該千刀萬剮。
“032。()”他淡淡。
032說：收到。()”
簇——
會場燈光猝然熄滅。
在一片漆黑，在粉絲仍舊沒有停下的呐喊中，響起了來自八年前的一段音頻。
“阿則，媽媽錯了，你彆這麼看我，求你了。”
“我保證以後不會給你惹麻煩了，你彆這麼看我……”
呐喊停了。
“你看，你隻會拖我後腿隻會給我添亂，你真希望我好嗎？如果是，你待在裡麵不要出來。”
“小則，冷，要出去，我要出去。”
“則則，我好冷啊，我好難受，我想出去。”
“小則，你在哪裡？救救媽媽好嗎？”
有光線亮起，卻不是照明的燈具。亮起的是舞台後的屏幕，是每個人的手機，是會場以內所有具有視頻播放功能的電子設備。
那段由四個積分兌換的視頻出現在一切能出現的地方，每一塊電子屏幕同步投放出八年前雲則殺母的那一天。
9月9日，林虞的生日。
他對032說：“我還有一個積分。”
032用著更新後的聲線問：“宿主還想兌換什麼？”
林虞想了想：“把這份視頻播出去吧，讓所有人都看見。一個積分夠嗎？不夠的話，就圈定一部分人看見吧。至於播放時間嘛，等我通知。”
032：“已為宿主兌換，截至目前，宿主累積積分：0。”
曾經，粉絲在繁華商業街頭停駐腳步，抬頭仰望嵌在高樓的大屏，屏幕裡是偶像拍攝的廣告。
他們為此驕傲。
此時，粉絲難堪地閉上眼。
咚咚咚。
雲則手裡的話筒掉在地上，一路滾下台，掉在林虞腳邊。他於驚慌無措中對上林虞漠然的視線。
是他！
是林虞！
是林虞搞的鬼！
他想要衝下去與林虞算賬，但他卻被滿座粉絲失望的眼釘在原地。
身後的屏幕裡傳出母親的呼救：“小則，你在哪裡？救救媽媽好嗎？”
雲則僵硬回頭，看見屏幕裡母親絕望的眼。
“不！”
“跟我沒關係！她的死跟我沒關係！”
雲則大吼著，他在舞台待不下去了，他想要逃離！
就在他將要抬腳逃跑時，032那清冽的、不近人情的警告聲於會場之中適時響起，落入滿座。
“未經允許，禁止離場。”
林虞的心願是所有人都要看見視頻。
所有人，包括雲則。
未經林虞允許，禁止離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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