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問策(1 / 2)

秦唐之好 晏央 11465 字 3個月前

趙高逃跑一事, 很快便被唐軍察覺。

但因趙高自稱是奉了秦王的旨意外出為秦王辦事,唐軍沒有第一時間門攔住趙高。

很快,這則消息就傳到了李令月和嬴政的麵前。

“那趙高定是將陛下與孤的對話偷聽了去, 否則不會這樣急著逃跑。”李令月為嬴政斟了一盞茶:“陛下怎麼說, 可要派人將那趙高給追回來?”

趙高才剛離開營地, 若此時派人快馬加鞭去追, 倒也不是不能將他追回來。

嬴政接過那茶,輕輕嗅了嗅, 便覺一股清香充斥在鼻翼間門, 略略撫平了他心中的煩躁之意。

他不知這是什麼茶,想來又是後世之人研製而成的。

“趙高往什麼方向逃走了?”嬴政沉聲問道。

“似乎是公子成蟜的新封地。”李令月道。

“既如此, 寡人派幾個人跟著他就是。”嬴政放下茶杯,一雙黑眸幽深而又晦暗, 明明那般平靜, 卻無端端讓人生出了一絲涼意。

為了不讓自己的心思輕易被人洞穿, 嬴政早已學會了如何克製自己的表情。

他情緒極淡, 但從他的眼神中, 李令月能夠感受到他情緒的細微變化。

一個從未被嬴政放在眼中的近侍,竟敢如此挑釁嬴政的權威, 這無疑令這位年輕的秦王感到不快。

但嬴政也不至於因為跑了一個趙高而大動肝火,畢竟,隻要他想,他隨時都可以把趙高給抓回來。

趙高不是重點, 興許嬴成蟜才是。

李令月試探性地開口道:“趙高這等小人,人人得而誅之。陛下若是想要保全公子成蟜,便不該由著趙高接近公子。”

嬴成蟜本就有些小心思,是嬴政臨時更換了他的封地, 將他在長安鄉的勢力拔除了大半,他才不得不暫且沉寂下來。

若是任由趙高接近嬴成蟜,趙高為求自保,定會竭儘所能勸嬴成蟜造反。嬴成蟜若成功了,趙高便不必再東躲西藏,即便嬴成蟜失敗了,他也可趁亂離開秦國。

如果嬴政當真想保這個弟弟,就該將他嚴格管束起來,不該給他犯錯的機會。

嬴政卻眯了眯眼:“寡人已經給過嬴成蟜一次機會了。若他這次能不被趙高蠱惑,他從前做的那些事,寡人便既往不咎。若他賊心不死,便和趙高一起上路吧!”

“陛下心中有數便好。”秦王如何處置叛變的下屬和弟弟,李令月不好插手,她很快就將話題轉移了開來:“接下來,陛下還想知道些什麼?孤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寡人想知道,在後世之人眼中,大秦因何而亡?僅僅是因為趙高跋扈,秦二世昏庸殘暴麼?”

因這次話題的主角是趙高,李令月便著重向嬴政講述了趙高在滅亡秦國國祚一事上的“豐功偉績”,其他方麵甚少提及。

但嬴政卻敏銳地察覺到李令月話語中的未儘之意。

秦國自秦襄公護送周平王東遷立國以來,至秦朝立,而後二世而亡,國祚延續五百六十三年。

僅僅是一個昏庸的君王與一個跋扈的權臣,便可讓秦國五百六十三年的國祚徹底斷絕麼?

看看隔壁那魏趙韓等國出了多少代昏君,即便他們把國家折騰得烏煙瘴氣、國力衰微,亦能苟延殘喘那麼長時間門,為何強悍如斯的大秦在那秦二世手中不過短短三年便亡了?

始皇帝的那個秦朝,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朝代的興亡是一個很大的話題,後世之人觀點不一,孤也隻能與陛下分享一下孤的看法。”

李令月道:“君王昏庸,佞臣當道,是秦亡的直觀原因,然而根本原因,卻在於陛下試圖以戰時之法,治理大一統之國。”

嬴政愣了愣:“寡人?”

“是。”李令月點頭:“秦朝滅亡的隱患,從其建立之時,便已埋下。”

“世無萬世不移之法,秦國上一次變法,是在百餘年之前的秦孝公與商君變法。因商君變法致使國強,使秦成為了最終的勝利者,於是始皇帝過於迷信商君之法。”

“即便百年後格局與百年前大為不同,即便始皇帝已不再是秦國一國國君,而是天下之主,始皇帝卻也沒有想過動一動秦法,讓秦法更符合當時的大環境。”

當然,秦始皇摸著石頭過河,沒有任何參照物,犯錯在所難免。

隻是,這試錯成本實在太高了,一著不慎,數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李令月心知肚明,即使她現在在這裡說得頭頭是道,也不過是事後諸葛,從結果倒推根源。

他們這些後世之人若是處於當時始皇帝的位置上,未必能做得比始皇帝更好。

因而,她不會仗著自己的“先知”,而產生傲慢之情。

“當然,這隻是我的一家之言,陛下聽聽就是。”

李令月表示,在這方麵,她也是紙上談兵,隻能為嬴政提供一些思路。最終要如何做,還得看嬴政的。畢竟,這秦國,是嬴政的秦國。

“變法……”嬴政喃喃道。

李令月說的話,其實不難理解,戰時該有戰時的律法,治世自然該與戰時不同。

可對於嬴政而言,他從未見過治世,這治世之法,又該是怎樣的?

當嬴政往這個方向思考的時候,他心中其實已經傾向於按照李令月所言,再次掀起一場變法風波了。

至於這法究竟是該在滅六國之前變,還是在一統天下之後變,他還需再斟酌一二。

既然已知麵前是一條死胡同,嬴政便不會一條道走到黑。

至於變法過程中必然伴隨的重重阻礙、血流成河,嬴政並不畏懼。

先祖能夠做到的事,他自然也能做到!

嬴政看向李令月,鄭重地道:“太女曾言,那取代了秦的漢,承襲秦的製度,國祚卻延續了四百餘年。不知太女可否將漢的律例羅列一些出來,供寡人參考?”

即使要變法,也總得知道大致該往什麼方向變,他才能有個章程。

至於變法的人選,嬴政心中也有了數——在李令月的敘述中,與趙高一起矯詔亡秦的,還有時任丞相的李斯。

既能成為始皇帝的丞相,想來這李斯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將變法之事交由他來辦,正好。

嬴政會先定下需要變更之法,李斯隻需為他查漏補缺,並貫徹他的意誌就是。

若李斯不能證明他的價值——趙高的下場,便也是李斯的下場。

在這方麵,嬴政對這二人一視同仁的冷酷。

嬴政絕不會把威脅留在身邊,除非這威脅能夠給他帶來巨大的價值。

……

“王上與太女還未出來麼?他們在屋裡呆了快三個時辰了吧?”

秦王身邊伺候的侍者小心翼翼地問道:“可需要咱們進去為王上添水?”

“王上和太女既然沒有吩咐,我們繼續在外頭等著就是。”另一名老成持重的侍者開口道。

他是知道那趙高有多得秦王歡心的,然而,趙高不過為秦王和太女守了一次門,便觸怒了秦王,必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東西。

他們不比趙高機靈,還是勿要重蹈趙高的覆轍了。

寧可愚笨些,至少能一直活得穩穩當當的。

這時,那道門從內部被打開了。

身穿便裝的大唐太女和秦王聯袂走了出來。

“孤許久沒有在書房中待那麼長時間門了,待會兒定要好生活動活動筋骨。陛下你也彆成日待在案前批你那奏折,孤看你那‘王負劍’都快要發黴了。”

李令月方才有多正經,現在就有多隨意。

她與嬴政說話的口吻,就像是對待一名尋常的友人一般。

嬴政挑了挑眉,總覺得李令月話中有話:“什麼王負劍?”

李令月身形一僵,而後訕笑一聲,目光瞄向了嬴政隨身攜帶的佩劍:“秦王所攜之佩劍,可不就是‘王負劍’麼?”

話說回來,姬丹在燕國欲行刺她,已讓她給處理掉了,也不知這荊軻刺秦,秦王繞柱的經典場麵,是否還會出現。

若是被蝴蝶掉了,想想還怪可惜的。

嬴政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佩劍:“此劍名為太阿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