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討厭這個小子。
隨手也甩了一副給工藤新一,看到他驚喜的模樣毛利小五郎冷哼:“學著點,彆老是嘴比大腦快。”
“謝,謝謝大叔,也謝謝鬆田警官。”
知道自己能夠進入現場後工藤新一很是驚喜,卻又猶豫著隻是戴上手套站在門口,蹲下對著那位女侍語氣認真:“放心,你肯定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我們會努力讓老板的——”
“噗。”
聽到一聲細微的笑聲時所有人都看了過去,看到年輕的司機先生臉上多了點嘲諷:“工藤先生是想說洗刷冤屈?他能有什麼‘冤屈’?”
“健一!”
“切。”
“抱歉,這孩子對我家丈夫一直心有怨恨,但絕對不會是他做的。”
“就是我做的啊,我巴不得他早點——”
看到老板娘反手一個耳光物理禁言的模樣工藤新一愣了愣,看到他不服氣又變得更加怨念的表情、以及和老板有那麼點像的樣子斟酌著開口:“你是,他的兒子?”
確實是兒子,但是身份大概也挺難說出口。
“美禮桑,你可真是大度地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冷漠地看了眼自己的“母親”,那個年輕人露出了個笑:“就是這樣,反正我巴不得他早點死了算數,遺產還都能歸我。”
“健一,你在說什麼——”
“然後他要把旅館賣了,我一分錢也拿不到。還好在談的時候好像錢方麵達不成一致……”
“你就先下手為強把人殺了,劇本不錯,電視劇沒少看啊。”
不去理會這個不知道是什麼想法、但大概率是想要給誰頂嘴的青年,鬆田陣平看了遍死亡現場覺得有些難辦。現在缺少法醫解剖與各種線索,他和毛利小五郎也隻能從最基礎的判斷開始做起。
將茶水保存、檢查室內情況、收購合同相關、還有——
“萬田桑。”
“是,是。”
“你是來收購吉川屋的,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晚上,晚上九點。”
發現那位警官並沒有是那種把自己當成嫌疑人當場審訊的模樣,隔壁那家萬田屋旅館的老板也鬆了口氣,帶著點回憶開口:“晚上吃完晚飯繼續聊有關收購方麵的事情,他一直不肯讓步死咬著要那麼多錢,我和拓鬥桑都很不滿。”
“拓鬥,桑?”
聽到這個名字時吉川拓鬥沒忍住打了個寒顫,舉起手時明顯很害怕:“是,是我。我是兄長英鬥的弟弟。”
老板的弟弟,吉川拓鬥。
看起來像是個密室殺人案,也正是因為這是密室殺人案,導致凶手反而不太可能是收購商人——
“妻子死亡首先需要懷疑丈夫,熟悉密閉空間死亡首先也要懷疑親人。”
確認窗戶無法完全推開,不可能有人能夠從窗口進入、窗口也沒有什麼痕跡後鬆田陣平轉過頭,對那個迫不及待說是自己殺人的青年露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你不想隻做一個司機,也不甘願繼續這種無法出人頭地的生活,所以想要憑借著自己私生子的身份繼承遺產,我說的如何?”
是的,按照“邏輯”來說,確實是這樣。
“可是你的這些動作,反而讓我覺得你是在遮掩什麼。”
或者說,是在包庇某個他察覺到的凶手。
將視線看向了老板娘,還有畏畏縮縮偷瞄健一的死者弟弟拓鬥,發現她並沒有因為丈夫死亡而覺得痛苦後鬆田陣平歎了口氣:“夫妻感情已經破裂,看來老板娘今天晚上也沒有去過老板房間了。”
看旁邊女管家在輕輕點頭,鬆田陣平轉向了那個也沒有因為哥哥死亡而悲傷,反而像是放心了的吉川拓鬥:“那麼請問這位拓鬥先生,你是和萬田桑一起去的吉川老板房間?”
“是,是的。”
“之後呢?”
“之後……”
之後他們就各自回了房間,沒有彆的不在場證明。
“檢查過了鬆田,大概死亡時間是在十點鐘左右,距離現在大約是一到二個小時以內。”
毛利小五郎也稍稍放下了屍體的手,開始檢查周圍的情況:“說起來,你們聊天的時候喝茶了?”
“喝了點,畢竟什麼也沒有的拜訪太失禮了。哦對,茶水是……是這位送來的。”
重新將視線轉向跪坐在地上的女侍,再看看凱蒂的表情與她的動作,鬆田陣平瞥了眼那個自稱是私生子的年輕人突然輕輕地笑了一聲。
“你是不是還要說,你選擇殺了他,是因為她懷孕了?”
懷孕——
“這位服務員小姐,你懷了吉川老板的孩子,對麼?”
什麼?懷了孩子?
下意識看向那位女侍捂著肚子的動作,鬆田陣平看了眼始終不肯湊去她身邊的凱蒂,明白她肯定是嗅到了什麼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氣味,才不肯往前。
“總之,現在問話也有點太早了,前輩。”
“我知道我知道,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會折騰人麼?”
毛利小五郎帶著點無奈聳了聳肩膀,轉向老板娘笑得諂媚:“總之老板娘,這些事情我們回頭再說,先讓大家去大廳裡把大概時間都說清楚,可以麼?還有,這次旅客似乎很少?”
“也好。至於旅客,是的,我們現在因為……因為收購案的關係,除了您幾位與鬆田警官,都已經不再接待外客了。”
鬆田陣平留意到她似乎又一次往房間裡看的表情,伸手摸了摸下巴等所有人都離開、偏偏某個高中生還留下時臉刷得一下黑了。
“你留在這裡做什麼?”
“那個,我,我就是……”
工藤新一有些磕磕巴巴地開口,隨即一個挺胸,無比堅定地點了點頭:“我想要成為和福爾摩斯一樣的偵探!”
“那你得祈禱一下所有現代刑偵手段全部失效,沒有指紋對比沒有法醫檢測,也沒有正確的疑罪從無法律。”
“……”
聽到鬆田陣平刻薄中又帶著幾分冷漠的指責,想要成為偵探的少年很是不服氣。而在下一秒,那條體型偏大的德牧犬似乎也擋在了他的麵前,無聲地排斥他進入現場。
“高中生,我想問問你,你學過多少?會開木倉麼?有能力承受可能逃脫的罪犯報複麼?”
“我……”
“你有學習過基本的刑偵手段,確定不為任何人的表麵麵目而心生同情,也不會當麵作下承諾,隻為抓捕凶手作為此生責任,而不是因為單純推理出凶手而喜悅麼?”
鬆田陣平留意到這位少年逐漸開始思考,也像是有點不甘心的模樣麵上不變,語氣變得溫和了許多:“所以,去和前輩呆著,至少在他旁邊你很安全。”
他當然知道工藤新一的誌向很好,隻可惜方法還是用錯了:“在不知道嫌疑犯會不會第二次下手的時候,要不是因為現在是深夜又是在山裡的旅館,所有人都應該被疏散以後分彆確認身份,以防萬一。”
看他愣住像是完全沒想到這點的樣子,卷毛警官反而笑了起來。有這顆心是好的,但是如果做事隻憑著一腔衝勁,那麼他會給隊友同僚乃至無辜的人都帶來災難。
“那我現在,怎麼辦?”
“算了,你現在也彆回去了,和凱蒂玩吧。”
沉默地低頭看到德牧犬眨巴了一下的眼睛,工藤新一哭笑不得地停下腳步。他最後還是選擇站在門口,然後偷偷摸摸往裡麵看。
知道工藤新一不會來搗亂,凱蒂才轉頭看向室內,看到鬆田陣平對著自己遞來水杯的模樣無聲地發出抗議。
她才不可能喝這個東西。
“沒讓你喝,聞聞看,裡麵有沒有什麼東西?”
“這是杏仁茶?”
看到茶杯裡的物體還有那種獨特的味道,工藤新一瞬間開了腦洞:“是不是用了氰.化.物殺人?苦杏仁味被掩蓋了什麼的?”
“保存一下回去查查看,看凱蒂這麼警惕應該是有東西,但也不排除死者有過敏原,是利用過敏物殺人。”
“原來是這樣。”
“在沒有道具、法醫進行死因勘定、以及證據物不足的情況下,你能做出什麼推理?”
“唔。”
聽到這個要求工藤新一皺起了眉毛,思考片刻後猶豫著開口:“我覺得那個人,就是自稱殺死了對方的健一君並不是凶手。”
“為什麼?”
“哪有凶手是這麼喊出來的——”
“那如果說凶手就是要利用你這種心理呢?”
看工藤新一又開始糾結的樣子鬆田陣平拉了拉手套,繼續翻看店老板的日記本:“老板和老板娘沒有兒子,後代隻有健一君一個人,這個旅館本身就應該是屬於他的。但是現在,旅館的女侍小姐懷孕了。”
他並不是唯一的繼承人,那麼犯案動機也自然而然出現了。
鬆田陣平最後看了一圈,仿佛是想到什麼又打開了衛生間的門。確認其中沒有痕跡以後他小心翼翼倒退著走出去,同時伸手摸住了鑰匙孔。
“嗯?”
“怎麼了鬆田警官?”
盯住自己指尖上的水漬,鬆田陣平在確認後露出個輕笑,隨即低頭拍了拍身邊的狗狗:“怎麼樣,冰不冰?”
“……”
這個人把手指上的水抹在她的毛發上,是以為她不會生氣麼?
“我留在這裡,你去看看毛利前輩問得怎麼樣了。”
“說起來,鬆田警官你喊大叔是前輩——”
“那當然是因為他以前在搜查一課,我也恰好是搜查一課的人,就這麼簡單。”
看鬆田陣平依舊要留著保護現場的模樣工藤新一也有點不願意走,直到聽到附近傳來腳步聲以及“鬆田警官”的呼喚,鬆田陣平才探出頭,認出跑來的是佐藤美和子有點狐疑:“怎麼是你?”
“雖然鬆田警官你請了年假,但是現在也是正常的公眾假期。局裡麵輪到高木值班,我搭頭搭尾多請了三天年假,正好在隔壁的萬田屋休息。”
結果誰知道一個電話過來,說著“佐藤啊聽說你在隔壁的萬田屋是吧?鬆田那邊的吉田屋出事了你過去看下”。好嘛,假期直接泡湯。
“說起來,你不是和姐姐桑一起來度假?姐姐桑呢?我一直都很想見見她。”
“……”
啊?姐姐?什麼姐姐?
凱蒂歪著頭看向瞬間臉色難看的鬆田陣平,再看看已經戴上手套的好奇女警官,思考片刻後索性用頭頂了頂工藤新一的腿。
她好像猜到平常鬆田陣平怎麼忽悠他的同事們了,這攤子就讓他去收拾,和她一隻聰明負責又帥氣的狗狗有什麼關係呢?
“不過算了,這種場合也確實不好說話。鬆田警官你現場勘查完畢,先去問話吧,這裡就交給我們。關於老板死因什麼的,因為是惡性案件,我們都會儘快處理。”
“好,那就麻煩你了,佐藤。”
爽快地點頭,鬆田陣平立刻大步往前,眼神掃過所有的房門,同時對著跟上自己的工藤新一點了下頭:“工藤君,你在門口看完了整個犯案現場,有什麼想法麼?”
“嗯,首先老板應該是死於藥物、過敏造成的窒息、或者極度驚慌後的心臟病發。畢竟外表沒有受傷,也隻有這麼幾種可能了。”
不再那麼自信滿滿,工藤新一努力開始思考在現場時所有人的微表情:“而且這位老板在某種程度上並不得人心。”
“為什麼?”
“因為大部分人都是跟著老板娘來的,見到老板身故痛苦的人不多,好像隻有廚師先生是其中之一。其他更多的是震驚、難以置信,還有些人有像是鬆了口氣一樣,又因為對方死了必須要表現出悲痛。”
嗯?可以啊,自稱想要成為福爾摩斯的小子,居然能夠關注到圍觀人群的狀態?
“最先跳出來的健一君是故意的,因為他很明顯已經把這些話全部都思考過應該怎麼說。他做過計劃,但是沒有來得及施展。如果沒有今天,或許在哪一天他真的會動手。”
工藤新一腳步稍稍放慢了些,一雙深藍色的眼睛裡多了點不解:“在我看來這種類似於密室謀殺的現場,進行犯案的凶手需要對旅館很了解,所以您第一排除了更有凶殺動機的萬田屋老板對麼?”
“畢竟金元能夠拿下的東西,就算是想動手,也不會這麼直接。”
鬆田陣平臉上多了點嘲諷,順手指了指整個旅館的木質結構:“用得到的手段多著呢。”
“那,在我看來也就是弟弟和老板娘……您是說,老板娘?”
想到老板娘那種過於平靜、仿佛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的模樣,工藤新一皺緊眉頭覺得自己沒法想象:“可是健一君是私生子吧?妻子對私生子的態度您剛才也看到了,完全沒有任何客氣的模樣,健一君怎麼會想要幫老板娘轉移視線?”
不,不是轉移視線,而是……
“你也說了,他們關係不好,健一君轉移視線的手段也並不高明。”
“他是誤打誤撞指向了真正的殺人凶手?”
“有一點我要糾正你,工藤君。”
將大廳的打開,原本還顯得吵嚷的大廳在看到警官先生與警犬小姐走來時瞬間變得安靜下來。鬆田陣平也並沒有停止自己與工藤新一的對話,聲音回蕩在整個大廳,甚至於還顯出了幾分嘹亮。
“不是誤打誤撞,以及,健一君今天確實是要準備去殺害吉川先生的。”
確實是要準備去殺害——
看到青年驟然變得慘白的臉色,鬆田陣平表情不變:“他想要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如果不成功,有很大概率不成功,他就準備殺了對方,並且將一切偽裝成密室謀殺案。隻不過他開門的時候,吉川先生已經死了。”
鑰匙隻有老板娘那裡有,山間那些奇怪的風聲能夠蓋掉很多痕跡,鬆田陣平首先看向了吉川拓鬥這位死者弟弟,表情裡多了點認真與好奇:“你是覺得這間旅館是你的?為什麼?”
“本來這裡就是我的,怎麼可能屬於那個跑到東京去,又因為闖蕩失敗,多年根本連一封信、一個電話都沒回來過的廢物!”
看出警官的篤定,吉川拓鬥被毛利小五郎伸手按住,整個人掙紮著狂笑起來:“他要錢,爸爸媽媽給了;他要去闖蕩,他們讓他去了,他回來要繼承旅館,他們喜極而泣。可是,憑什麼?”
在家裡更多時間的是他,打理旅館,笑著對客人送往迎來是他,被認為下一個老板的是他,憑什麼?
憑著是長子,憑著那種老套的繼承製,憑著父母口口聲聲說的“現在英鬥回來真是太棒了”,他呢?他算什麼?
隻是兄長不在期間的一個替代品??
聽著對方仿佛是終於忍耐不住的嘶吼,鬆田陣平看了眼已經啟動了錄音筆的同事,對暗處的人點了下頭後等到吉川拓鬥把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完畢,才再度開口:“而且他把遺囑更改,變成旅館讓女侍梨香小姐的孩子繼承。”
鬆田陣平在日記本裡看到的東西很少,但也足夠讓人推斷出老板的傾向。隻不過這也僅僅是作為吉川老板還未實施的想法,還沒有真正去這麼做。吉川拓鬥扭曲的笑容很難看,鬆田陣平歎了口氣,轉頭向那位死死低著頭的女侍聲音更溫柔:“梨香小姐,我希望你能回答我的問題。”
這個孩子到底是老板的,還是老板弟弟的?
看到女侍死死咬著嘴唇不肯開口,明顯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模樣讓旁邊的女管家倒吸一口冷氣。老板娘依舊低垂著眼眸沒有說話,仿佛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不說也可以,所以吉川……拓鬥先生,你選擇給你的兄長下毒?”
“是啊,梨香不肯說也不要緊,那孩子是我的,她當然也想要旅館,於是就把我給她的藥放在杏仁茶裡——”
“嗯。”
聽著整個案件貌似是真相大白的模樣,凱蒂抬起頭在空氣裡嗅了嗅,再度往女侍小姐的身邊聞了聞,在老板娘的注視中退回到鬆田陣平身邊搖了搖頭。
不是她,也不是吉川拓鬥。
“抱歉了拓鬥先生,你這麼做了,但凶手並不是你,因為梨香小姐並沒有下毒。”
“什——”
“是的,她害怕了,所以沒有下毒。”
鬆田陣平看著驚愕萬分的男人,再看向那位女侍搖了搖頭,最後轉向了至今為止一言不發、但眼神卻一直在凱蒂身上的老板娘。
“老板娘,能和我們說說,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這位梨香小姐有孕的?”
以及最關鍵的是她為什麼會這麼冷靜,就像是……
就像是她知道今天晚上,所有的一切都會發生。